沈煙松了口氣,累得一屁股坐在椅上。黎況回頭看她:“夫人,不如你先休息片刻,等我們替王爺包扎完畢之后,再叫你?”
沈煙心想自己在這里幫不上什么忙,便叮囑二人小心再小心,然后退出了房間。
她困倦的很,本想在床上躺一會兒,可是滿腦子都是趙月攬鮮血淋漓擋在自己面前的模樣,怎么也難以合眼,只能起身。瞥見床頭的《牽星引》,她當即走了過去。
沈煙對著封面上的“牽星引”三字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近乎虔誠地翻開了書。書里所載,皆是古時星象占卜之事,乍一看并無特別,唯一引起沈煙注意的,是每一種星象對應(yīng)一種古器。那些古器皆是上古之器,世間早已失傳,有些古器沈煙壓根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就這么一頁頁翻下來,沈煙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直到最后一頁。
最后一頁呢?
沈煙色變,將《牽星引》從前往后再次翻了個遍。手一松,整本書垂在桌上。
最后一頁,不見了。
頁面被撕的痕跡清晰可見,是人為所致。
沈煙心里頭一下子七上八下,煩悶極了。
本想著找到《牽星引》就完事了,想不到最后一頁缺失。她心中有著感覺:這《牽星引》并不是結(jié)束,而是剛剛開始,至于線索,就藏在最后一頁。
只是書頁既已缺失,該上哪兒找去?
這時屋外傳來黎況的聲音:“夫人,平大夫已經(jīng)包扎完畢了?!?p> 沈煙收起《牽星引》,走了出去:“傳令下去,今日王爺受傷一事,誰都不許泄露?!?p> 黎況點頭:“夫人放心,卑職已四下叮囑了?!?p> “你已說了?黎侍衛(wèi)長好細的心思。”沈煙打量了黎況一眼,只覺這個說話就容易臉紅害羞的小伙子,比她想象中要沉穩(wěn)的多。
她回想起剛才黎況安撫平大夫時的表現(xiàn),又道:“說起來,方才也多虧了你臨危不亂,這才穩(wěn)住了平大夫?!?p> “夫人過獎了,卑職常年舞刀弄槍,什么樣的傷沒見過?自然比尋常人多了些經(jīng)驗?!?p> “有勞黎侍衛(wèi)長了,待王爺康復(fù)之后,我定要他記賞。九王府就需要你這樣的人。”
“夫人,卑職并非為了賞功,而是……”黎況局促地看了沈煙一眼,腦袋垂了下來。
沈煙笑笑,知道黎況的確是個不愛邀功的人。這時她見平昌從趙月攬那兒退出來,趕緊迎了過去:“大夫,王爺如何了?”
“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無大礙,不過仍在睡夢中,恐要過會兒才醒?!?p> “那就好。平大夫的藥方可開了?需要用些什么藥,盡管開口,若是府里沒有,我也定會想辦法取來?!?p> “都是些凝血補氣的藥,府中都有,我正想去藥材庫里領(lǐng)取呢。”
“好,我叫下人隨你一起去領(lǐng)吧,免得平大夫一人太過操勞了?!?p> 平昌笑著謝過沈煙,領(lǐng)著下人去往藥材庫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看了沈煙一眼,心中對這位九王妃高看了幾眼。沈煙剛嫁入九王府時日不多,府中不少人對九王妃并無了解,平昌之前自然也未曾跟沈煙接觸過。今次一番言談,平昌對沈煙刮目相看,這位九王妃遇事沉穩(wěn),思慮周詳,果然是大家出身,非尋常女子所及。
“黎侍衛(wèi)長,你也去忙你的吧。今日你值守前廳,可不能離崗太久了?!?p> 黎況應(yīng)了一聲,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沈煙,還是退下了。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沈煙深吸了口氣,推開了趙月攬的房門。
房內(nèi)彌漫著血腥和藥草的味道,有些刺鼻,沈煙見窗都緊閉著,便開了窗通通氣。做完這些,她才鼓起勇氣一步步走向趙月攬身邊。
趙月攬靜靜躺在床上,臉色還是跟剛才一樣蒼白,沒有半點血色。他的氣息很微弱,偶爾呼出的氣也沒有什么熱乎勁兒??v然平昌大夫信誓旦旦地說王爺已無大礙,沈煙依然放心不下。
腦中忍不住想起趙月攬從前冷銳的眼神、鋒凌的言辭,以及偶然才有的笑意,沈煙忍不住摸了摸趙月攬臉頰。好冰,跟他的性子一樣。
不對,這人不過是外表冰冷罷了。
那個面對鬼市眾人,擋在自己面前的趙月攬,那個叮囑自己跟緊了的趙月攬,那個負傷流血卻不愿說出來的趙月攬,怎會是冷的?
他的里子,是熱的,熱到滾燙,灼了沈煙。
沈煙睫毛不住纏著,使勁憋著眼眶里的淚。
忽然趙月攬的手從被子里露出來,他喉間發(fā)出沉悶的聲音,沈煙以為他醒了,趕緊探過去看。哪知趙月攬一把抓住了她,喃喃著:“……別去……回我后面……”
沈煙鼻子一酸,憋了許久的淚終是沒忍住,落在了他被子上。
趙月攬并未醒來,大概是做了什么夢,手抓著沈煙之后久久不放,捏得沈煙都出了手汗,可趙月攬的手,還是涼的。
沈煙掙脫不得,只能坐在床邊,對著那張輪廓分明、五官精雕細琢的臉看了許久,愈發(fā)看不透了。沈煙低低道:“趙月攬,你如此舍身救我,只是因為我是九王妃嗎?有沒有那么一丁點,是因為我是沈煙?”
趙月攬忽然嘴唇動了動,唇角好似揚了一下,手指也動了動,掌心微微透出暖意。
沈煙見他的手終于松了些,趕緊將他手放回被子里。她也不知趙月攬這一睡要睡到何時,眼見太陽要下山了,便先離開了房間。
沈煙去了趟后廚,叫人煮些粥,替趙月攬備著。她自己隨便吃了些晚膳,心情仍有些煩悶,便獨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沈煙本是輕輕地晃著秋千,忽覺身體一輕,一顆心拎了起來:“誰在推我?”
回頭一看,竟是黎況。他見沈煙帶著嗔怒瞪他,趕緊松手,白凈的一張俊臉瞬間紅了:“卑職見夫人的秋千如此慢,以為缺個幫手,想著幫忙推一把。想不到、想不到……”
沈煙笑了:“沒事,我只是正在想事情,被你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