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況松了口氣，小心問著：“夫人有煩心事？莫非是王爺的傷勢有變？”
“不是不是，王爺的傷好多了，想來不日便能好轉?！?p> “如此甚好?！崩铔r沉默了片刻，還是說道，“不過……夫人，卑職有一事不明?！?p> “何事？”
“王爺身份華貴，怎會受傷？這是何人所為？那時候夫人也與王爺一道嗎？可有傷著？”
沈煙的目光投了過去：“黎侍衛(wèi)長問得好詳細?！?p> 黎況自知失言，垂首道：“卑職多言了。卑職只是心系王爺和夫人的安危，不忍夫人也受此殃及。更何況，防患未然，乃是我等本職所在。”
“你可聽過一個地方，名叫鬼市？”
“鬼市？”黎況語聲一揚，眉頭深深皺起，“夫人去了鬼市？”
“你知道鬼市？”
“只是聽說罷了，未曾去過。聽聞鬼市魚龍混雜，混亂不堪，夫人出身嬌貴，怎可去那個地方？”
“別提了，我也不想啊……”
“夫人以后可千萬別再去鬼市了，那可是兇險萬分之地，夫人定要把自身安康放在首位才是。”
“那鬼地方誰愿再去啊，連王爺都吃了大虧?！?p> “王爺是與夫人一道去的鬼市？以鬼市之手段，王爺一入鬼市，身份便被人知了吧。”
“你對鬼市的了解倒是不少，當真未曾去過？”
“確實未去過。卑職身份微末，所結識的都是些平頭百姓，越是尋常人家就越愛傳些隱秘之事，卑職聽得多了，自然也了解一二?！?p> 沈煙有些失望，她還真是希望黎況也去過鬼市，如此便能向他打聽一二。沈煙嘆氣：“既然你未曾去過，那也就不跟你詳說了，免得危及人心。不過我看王爺這趟挺受打擊的，畢竟天子腳下……”
“王爺高高在上，必然無法深刻體察民情。其實民中疾苦者，十之八九。鬼市，恐怕也不過是民間的縮影罷了?！?p> 沈煙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黎況看了沈煙一眼，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位九王妃也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趕緊解釋：“卑職并非有心出言非議，也絕不是指夫人啊。”
沈煙自嘲地笑了笑：“黎侍衛(wèi)長所言有理，不必驚惶。我也是如今才有所感悟，有光的地方必有陰影?！?p> 說這話時，她不由想起她爹爹沈放的遭遇，想起自己這些天的所見所感，嘆道：“惟愿世間再無孤苦靈魂啊?！?p> 黎況動容，側目看她。
“聽聞王爺這些日子極為忙碌，時常調遣人手進出，府里都說王爺是接了圣令密查案子。夫人與王爺同去鬼市，莫非是夫人也在查案？”
“你們這些人，知道的還真不少?；仡^我定要好好數落他們，沒事瞎議論什么？”
“那他們定要怪我多嘴了?！崩铔r苦笑，“但縱然夫人不喜，卑職也還是想勸夫人一句，可別再幫著王爺查案了?！?p> 沈煙見他言辭懇切，心中感動，脫口說道：“我可不是幫他，是為了我自己?！?p> “什么？”
沈煙抿住了嘴唇，片刻后淡淡道：“王爺的事便是我的事。既是人妻，總得幫襯著些?！闭f這話的時候，沈煙雙腿在秋千上晃蕩，心里頭跟著秋千一樣輕飄飄的，虛得很。
黎況垂下眼簾：“既然夫人做了決定，那卑職就不再多言了。今日所言，還望夫人莫要記在心頭?！?p> “你放心，我可不是小氣計較之人。來，幫我推一把秋千?！?p> 黎況笑著走到沈煙身后，開始推著秋千，不時問著：“這高度夠了嗎？”
“夠了夠了，別太高了。推幾下就好了，不用太久，我回頭還得去后廚一趟呢，剛才忘記跟她們說了，米粥得一點點加水才行，再用小火一直文著，否則就越熬越厚了。你等會兒記著提醒我一聲?！?p> “米粥？”
“是啊，我怕王爺半夜醒來，所以提前備著?！?p> “夫人真為王爺著想……既然王爺快醒了，夫人應該高興才是，怎么看上去還是悶悶不樂的？”
沈煙詫異地摸摸自己臉：“有這么明顯？連你都看出來了？”
“夫人不高興的時候，眉頭便會皺起來，雖不深，但彎眉顯得平了，卑職一看便知。而夫人高興的時候，眼珠子是亮堂堂的，嘴角會瞇起來……”
沈煙心里咯噔一聲，回頭仔細地看了黎況一眼。
他說這話的時候，深瞳晶亮，眉宇間揚起了神采，一改先前溫厚赧然的模樣。沈煙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黎況。
沈煙淡淡道：“黎侍衛(wèi)長的觀察，可真夠細致的?！?p> 黎況臉色變了，倏地不說話了。他腦袋低垂著，一下一下推著秋千。
沈煙忽問他：“黎侍衛(wèi)長可有心儀的女子？”
黎況手一抖，差點沒把沈煙甩出去。沈煙一聲尖叫：“太高了！”
黎況趕緊扶住秋千，沈煙拍著胸口從秋千上跳下來：“就隨口問問罷了，你想嚇死我呀?！?p> “夫人問得太過突然，卑職也嚇了一跳?！?p> “那你可愿回答？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強。亦或者，你告訴我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我?guī)湍懔粢庵??！?p> 黎況眼神忽黯，退了一步冷冷道：“多謝夫人，不必了。”
沈煙有些莫名其妙，這人的臉色怎么就忽然冷了下來？她并未說什么得罪人的話呀。沈煙不想與黎況鬧僵，便道：“你別多想，我只是覺得你這人心思細膩敏銳，為人又上進有擔當，若是哪家姑娘覓得你，那可是她的福氣了?！?p> 黎況面上的神色變幻幾許，深深看了沈煙一眼：“其實卑職心中，已有人了?！?p> “哦？是哪家姑娘？若是有需要的話，我可幫你說媒去?！?p> 黎況無聲息地嘆了口氣，幽幽道：“是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頭?！?p> “我的陪嫁丫頭？”沈煙自己也愣住了，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起來。
黎況抬起頭，面對著沈煙一字一句道：“她叫小煙?？上П奥氈灰娺^她一次，之后再未見過了?！?p> 沈煙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黎況。她千想萬想都不曾想到，自己嫁入九王府之后也就那一次是以真面目示人，怎么就叫黎況惦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