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李瑜搖搖頭，一雙金絲鳳眼中暗流涌動，問道：“你的這個玉佩真的能拜入上陽宮嗎？”
李嶠道：“那是自然，還記得那位段青楓道長嗎，這個玉佩就是他給我的?！?p> 李瑜自然記得，那日李嶠一身狼狽的回來，說乞討遇見了好心人，還帶回來了這個玉佩。
只是……
李嶠見他又在沉思，也不打擾他。他知李瑜經(jīng)歷了滅門慘案，雖然年紀(jì)小但心計深沉，已經(jīng)是不可逆的。
他起身看看四周，這是一處險峰，即近傍晚依然有薄霧，四下沒有人煙，于是道：“我去拾些柴火，今日估計要露宿野外了。”
李嶠鉆進(jìn)樹林中。
樹林內(nèi)濕氣極重，他用黑鞭劈開一處荊棘，在那濕土中隱隱露出一叢蘑菇，他一看，棕色，能吃。
運氣真好。
李嶠將蘑菇塞進(jìn)懷中，撿起地上的木枝，用內(nèi)力烘干后再用黑鞭捆在一起，掂了掂重量，估摸著夠了就往回走。
天已經(jīng)有點黑了，李瑜將東西擺出來后又在練劍，李嶠架起柴火，將一只燒雞用葉子包起來，在里面塞了洗干凈莫蘑菇，再在外面裹上一層泥土，埋在柴火之下。一點火，他的輪廓被溫暖的火光一映，顯得更加柔和。
他翻開手中的書，這是在市集上買的一本江湖八卦，作者是個無名之輩，叫參商至善。
《江湖事件錄》？
李嶠好奇的翻開第一頁，開篇寫到：本書純瞎扯，俠士莫較真；倘若要較真，尋到我再說。
什么鬼作者？
再往后一翻，故事還算有趣，可以一讀。
李嶠看了半天，心中已有大概。這個叫參商至善的人是個江湖百曉生，看似瞎編亂造，實則有跡可循。
他的手停在其中一頁上。
江湖中有三個驚世名場面被記錄在此書中：萬劍臨江，佛泣血以及皇族祭天。
李嶠直接翻到皇族祭天的那一段。
原來當(dāng)今天子最初并不起眼，他的生母是江湖中人，人稱“蓮仙子”。二人在朝廷孤立無援，深受皇族人的排斥，蓮仙子不得已將孩兒托付給江湖人，又過了幾年，皇子歸來時祭天舞劍，天降甘霖，解了那年的旱災(zāi)。
天子二十歲繼位，改慶平為鳳明，大力治理旱災(zāi)才有今日的太平盛世，又因那劍舞稱得上一絕，所以被參商至善給排到了江湖名場面中。
李嶠翻到后一頁，手突然停了下來，久久不能回神。
“靠！”
當(dāng)初的蓮仙子是個聞名江湖的大美人，這本書不僅寫八卦，還貼心的配了圖。
畫上的美人五官模糊，著一身白裙，身姿飄逸，她的眉心便有一點紅痣！
李嶠拿著《江湖事件錄》的手微微顫抖，真是打個瞌睡就來了枕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昆侖山試煉圖上的人又跟當(dāng)今天子扯上關(guān)系了。
李瑜收劍便看到了李嶠笑得花枝亂顫，皺眉道：“你怎么了？”
“小瑜，我跟你說，我知道昆侖山試煉圖上的人是誰了！”
“……真的？”李瑜的眼神很暗，也不問那人是誰，反而道：“你不是大俠嗎，怎么能去取他的人頭？”
李嶠道：“大俠？小瑜，你是不是太認(rèn)真了，與我而言，能順手為之的善不是行俠仗義，我從來就不是什么大俠?！?p> 李瑜道：“你要殺他？”
李嶠想了想，道：“或許吧，等我有能力了，我就會去殺他?！?p> 他分給李瑜一條流油的金黃雞腿，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我知道那人是誰便好。再等十年，或者用不了十年，我自然有辦法取他的項上人頭?！?p> 算了算時間，也許十年后那人就進(jìn)了棺材，他連人都不用殺了。
唰！
李瑜沒接過雞腿，一抬拇指，藏耳出鞘，道：“先別吃，不是說好的嗎，等湘陵鎮(zhèn)的事情過去了我們來比試一場。”
李嶠一口雞肉堵在喉嚨，艱難咽下后道：“你玩真的？”
藏耳的劍光醇厚，李瑜也似被打磨過的盤玉，隱隱露出潤澤光亮。
奇怪，他不是最愛吃雞腿嗎？
李嶠又啃了一口雞腿，將它叉在火堆上烤，而后拿起一截干柴道：“黑鞭有倒刺，出手即傷人，我用這個跟你比?！?p> 話音一落，藏耳就朝他刺來。
劍尖直攻他胸前，李嶠一側(cè)身，干柴打在藏耳劍身，卡擦一聲就斷了。而后李瑜劍一挑，李嶠避到一旁，道：“小瑜，等我找個武器唄?！?p> “不要。”
李瑜繼續(xù)攻他，李嶠就跟個泥鰍一樣亂竄。突然，李瑜一個掃堂腿將他掀翻在地，他朝旁一滾，差點掉到崖下。
嚇?biāo)缹殞毩耍?p> 李嶠一驚叫停，他的身側(cè)是一片斷崖，濕冷多霧，深不見底。
他爬起來俯瞰這斷崖，心有余悸道：“若是有人掉下去了，一定活不了?！?p> 李嶠轉(zhuǎn)身道：“你說是吧，小瑜?！?p> 話停在了這里，李嶠停住了。
腹部被一劍刺穿，他看著穿過自己腹部的藏耳劍，劍身如墨般黑，血紅的江流圖不及他腹中之血艷紅，沿著劍身往劍柄處流。
李嶠順著血抬頭看，李瑜的手中滿是鮮血，眼中起先掙扎，而后多了一種決絕。
一股酸麻爬上李嶠的心肺，而后擴散到他整個胸腔。他忍住生理性的淚水，滿腦子只有一句：
“為什么？”
李瑜沒有回答，藏耳一動，刺得更深，他被迫向后退了一步。
“小瑜，我，我沒有對不起你吧。我這人沒什么親人，這些日子是真把你當(dāng)?shù)艿??！?p> ……
“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李瑜抽劍時，李嶠還能感覺到自己腹部在透風(fēng)，涼意游走到四肢。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瑜，嘴唇顫抖道：“為什么……如果我做錯了什么你告訴我，我改……”
“你不用改。”
他稚嫩漂亮的臉認(rèn)真道：“李嶠，此時我對不住你，來世你盡可來殺我?！?p> 李瑜近乎無情地看著他，李嶠捂著腹部還想掙扎，雙腿又被劍氣一掃跪倒在地。
藏耳略帶冰冷的劍尖抵住他的頸間，他根本不懷疑李瑜殺他的決心。
突然！
李嶠抬起頭來，雙手握緊藏耳的劍身，整個人似從陰間爬出來的厲鬼，嚇得李瑜差點丟了劍。
他原本就生得肅穆，一壓眉，狠決道：“李瑜，你會后悔的。不用來世，今生我就可以殺你?！?p> 李瑜瞪大眼睛，都快握不住手中的劍了。
“哈哈哈哈，你等著我來索命吧！”
李嶠大笑，往后一倒，耳邊是呼呼風(fēng)聲跟抓不住的云霧。
“李嶠！”
李瑜突然趴在崖頂大喊，豆大滴眼淚掉了出來。
從始至終，只有這一句！
半息過后便冷漠地看著他，直到李嶠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瑜一屁股坐到了火堆旁，手中玉佩熠熠生輝，上面鐫刻著一個“楓”字。
他喃喃自語道：“上陽宮，段青楓……”
參商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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