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樓上同樣不愿見人的軍國也開始流淚,他拿著靜怡的照片不斷的撫摸,心里期盼著自己的女兒趕緊回來。照片上靜怡的笑臉不斷讓他在睡夢中驚醒,他是個男人,無法像美玲那樣頹敗,但是他的絕望和傷心不亞于美玲,他和此時正在受苦的靜怡一樣想不通,為何如此善良的人卻要遭受到這么大的折磨,他恨天恨地,更多的時候是恨自己,在他看來,女兒出了這么大事,他沒本事做不了什么,卻連求別人都無濟于事。
稍晚一點,軍國唉聲嘆氣的下樓了,他騎著車帶美玲去寺廟里,十幾天過去了,兩個人茶不思飯不想,每天去寺廟拜佛卻很積極,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但默契十足,軍國有時會安慰看著實在讓人擔心的美玲,有時會自己去弄點吃的,這樣的日子讓兩個人的身體不斷消耗,直到他們?nèi)ニ聫R爬樓梯每走一步路都開始費力,直到他們昏昏沉沉頭腦不清。他們就這樣折騰自己,想讓老天爺開眼,每天不管忘記什么,他們都不會忘記去寺廟,他們沒有辦法,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為靜怡祈福。
美玲和軍國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一個月,他們等來了公安局的消息,當他們看到靜怡可以取保候?qū)彸鰜碇螅麄兞ⅠR拿錢通知欣穎和藍風去接靜怡。欣穎和她的朋友換著開了兩天的車才將美玲和軍國帶到公安局門口,藍風從他公司出發(fā),一路上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們都急切的希望見到靜怡。
一行人到時,公安局外已經(jīng)站滿了釋放人員家屬,欣穎和藍風帶著美玲和軍國硬是擠進人群,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大門內(nèi)的動態(tài),生怕靜怡出來他們沒有看到。
“到底啥時候出來,我們都快等一天了”一位家屬嘟囔著,他們已經(jīng)從早上等到現(xiàn)在,中午飯都沒吃。
“是啊,要放人就趕緊放,這些娃兒苦啊,在里面肯定受了不少罪”另一位家屬附和道。
“唉,自從我女兒出事,我在這整整住了一個月,我都想我女兒要出不來,我就打算碰死到公安局門口,老天爺總算開眼了,他們是無辜的啊”一味父親幾乎哭著同他們講話,誰又不是這樣的心情呢。
“會出來的,會的,放心吧”一旁的美玲安慰他。
“是啊,會出來的”。
“也算是他們?nèi)松械囊环N經(jīng)歷”。
他們整整等到晚上十一點,連靜怡在內(nèi)的十幾個人才被放到公安局門口,靜怡很遠就聽到了姐姐欣穎喊自己的聲音,但這時她卻已經(jīng)相當麻木了,對自由的向往也變得無所謂了。隨后她又聽到父親軍國急切的喊聲“靜怡,你在哪,怎么都出來了,你還不出來”。天黑,誰都看不清誰的臉,靜怡一下子恍惚過來,她忘記了怎么哭,沖到門口登記完,冷漠的看著冰冷的大門慢慢的打開,去尋找父親和姐姐的聲音來源。
后來許是父親軍國喊累了,他的這聲音逐漸消失,只有姐姐欣穎的聲音回蕩在人群當中,他們看不見靜怡,靜怡嗓子干澀的開不了口回應他們。欣穎的聲音很有穿透力,這讓靜怡冰冷的心開始逐漸溫暖,誰都不能知道她這一個月到底經(jīng)歷了怎樣的黑暗,此時她只希望找到父母,找到姐姐,找到藍風。
“爸,媽”靜怡抬眼看到相互扶著的美玲和軍國,冰冷的眸子開始閃著淚花,就連聲音也開始顫抖。
“在這兒,靜怡在這兒,欣穎,別喊了”美玲轉(zhuǎn)頭看到不遠處的靜怡頓時心如刀割。
“走,這人多,咱不在這待,去那邊,靜怡啊,我娃在里面是咋過的?”美玲徹底崩潰的哭了起來。
“爸媽,對不起”靜怡看著老了十幾歲的父母,開始陷入自責,但此刻她卻沒有任何表情,不免讓人擔心。
“出來就好,啥對不起的”父親軍國拉著靜怡的手,就像怕靜怡再被囚禁一樣,不舍得放開,他老了,帥氣的父親更加顯老了。
“來,把這雙鞋換上,你穿的這是啥啊,不要他們的,穿上新鞋”美玲拿出老早就給靜怡買的一雙新鞋,她下意識的看向靜怡穿著掉了一半的男士拖鞋,她想沒有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這樣落魄而不心痛吧。
“走,洗澡去,你姐給你帶了新裙子,那里面的衣服咱都不要”美玲哭了。
“對,洗完澡,去吃飯,吃點好的,看你瘦的”欣穎也哭了。
靜怡一直沒有說話了,父親軍國一直拉著她的手,母親和姐姐一直為她忙前忙后,她知道即使再抑郁也不能這樣不說話讓父母擔心了,她還沒有資格抑郁。上車之后,她坐在美玲和軍國中間,腦袋昏昏沉沉的,不一會兒便東倒西歪,但她還是怕倒下睡著了。父親軍國似乎察覺到她的累,就告訴她“靠著爸的肩膀睡吧”,她便像得了應許一樣,第一次毫無顧忌的靠著父親軍國睡著了,這是她一個月以來第一次睡的最安心的一次了。
到了酒店之后,靜怡洗了澡,欣穎和美玲幫她搓澡。
“這些破衣服,媽幫你扔掉,咱不要這些”美玲說著說著又開始哭,她無法想象靜怡這一個月是怎么過來的。
“嗯”靜怡答。
“要不要給你找個心理醫(yī)生”欣穎仿佛看出靜怡的端倪。
“姐,不用,我沒事”靜怡突然開始滿臉笑意,她好像真的像沒事兒人一樣。
洗完澡,他們就去飯店吃飯,十二點了,開門的飯店很少,他們開了好久的車才找到一家火鍋店。
“說出來,跟媽說說,你在里面到底過的咋樣”美玲剛坐下來,就拉著靜怡的手開始問,她也怕女兒瘋了,而這時軍國因為暈車和一天的舟車勞頓爬在桌上昏昏欲睡。
“媽,沒啥事,就是吃的不好,每天都是咸菜饅頭”靜怡哪會真正告訴母親自己這一個月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看著越發(fā)蕭條的母親,她連抑郁的機會都沒有了。
“看你還亂跑不,在咱們這城里待著,還能受這些罪?”
“媽,這次不亂跑了,我就在咱們那隨便找個工作,再也不亂跑了”靜怡著實被嚇怕了,她見識夠了這社會的黑暗,見識夠了絕望的異國他鄉(xiāng),她悲憫的心只想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了。
“好了媽,別說了,讓靜怡好好吃飯,看她那臉色成啥了,靜怡,多吃點,你不知道,因為你,咱爸媽都和我鬧了好久脾氣,電話也不跟我打了,嫌我老騙他們”欣穎說著給靜怡夾了一塊肉,靜怡知道,姐姐欣穎和父親一樣,不能因為這噩耗而悲觀,因為他們得照看更加悲觀和絕望的美玲。
整頓飯下來,不管桌子上的場合有多激動,高興或欣慰,藍風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從靜怡出來到吃完飯結(jié)束,甚至到第二天中午,他似乎都沒有打算和靜怡說話。靜怡偷偷觀察他,自卑的心理又開始不由的胡思亂想,她還是怕,怕藍風嫌棄她,不要她這個劣跡斑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