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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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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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林明錚面前,熱氣徐徐,淡淡的茶香飄落在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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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青澀的面容增添了些許明顯的滄桑感,下巴處顯而易見的稀疏的胡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看來這幾年的牢獄生活確實令他改變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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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自己開了工作室?”林明錚小酌一口熱氣騰騰的紅茶,別扭的雙腳和緊握的雙手無不彰顯著他的拘謹與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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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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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開始養(yǎng)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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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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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爸跟奶奶沒少找你麻煩吧?”林明錚輕嘆一聲,眼底劃過一抹愧疚,見莫白沒有開口,他抿了抿唇,繼而說道:“我這次來,是想要為以前對你所做的所有不好的事道歉。當(dāng)然,你有權(quán)利選擇原諒亦或者不原諒我,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抱歉。對不起,莫白!為我,為我奶奶,為林家,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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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抬眸,依舊一臉淡漠的表情,似乎對于他所說的話,絲毫沒有一點動容,只是有些訝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對不起。
或許,時間確實是一種良藥吧,可以讓一個自私自利的冷漠之人,在某一瞬間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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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頷首,拿過茶杯,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都過去了?!?p> ?
他是可以選擇原諒林明錚,但是他不會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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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無法忘記當(dāng)年在林家,林明錚是如何地諷刺他,侮辱他,這些都能容忍。
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他們一家人對莫富貴和林秀蓮的不尊重。
更何況,林明錚身上還背負著一條人命,那個正值美好年齡的女孩,還有她那平凡的家庭,就是因為面前這樣一個惡人而被摧毀的,莫白無法做到原諒他。
如果他確實真心悔改,就應(yīng)該釋放他的善意,彌補曾經(jīng)的所有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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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屬于兩人的記憶,好像沒有哪一個瞬間是值得回憶的,有的只有狼狽與零碎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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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沒有了滴滴答答的雨落聲,一切重歸平靜,莫白站在窗戶前,從窗簾的縫隙間,看著林明錚越走越遠,最后化作一個黑點,消失于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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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剛走進蘇城的那一天,他主動招惹這家人之外,往后的每一次見面,都是他們來招惹自己。
每一次,總以為是最后一次見面,殊不知,親情這種玩意有時真的挺糾纏的,并非說斷就能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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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有些東西確實很可笑,不管誰對誰錯,好像所有的過錯在家人面前都變得渺小,哪怕別人是受害者,卻還是避免不了無端的指責(z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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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點東西后,莫白把慕小白留在家中,獨自一人去了工作室。
這些年來,依靠設(shè)計與唱歌,確實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改變。
他不用再糾結(jié)著下一餐能吃什么,也不用再擔(dān)心隨時會流落街頭,所有那些曾讓他在無數(shù)個夜里,無法入眠的難題與擔(dān)憂,如今都已經(jīng)在他的每一份努力與執(zhí)著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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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孤獨,從一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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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他已經(jīng)跟人談好了工作室的轉(zhuǎn)讓事宜,正欲以后直接在家里面辦公,也好照顧慕小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慕梔暖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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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決定開一個工作室,是因為希望有一個安靜的舒服地方,可以讓兩人一起努力追夢。
她就像一只小尾巴似的,總愛纏著他,而他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總出入于他的出租房,這樣對她的名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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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一間工作室,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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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不在了,工作室好像也沒有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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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在寒風(fēng)中颯颯作響,冷風(fēng)拂過莫白的臉頰,有些許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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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蘇城的冬天真美,比我們在國外所見的沒得多了?!?p> ?
“思君,這個冬天,我們都沒有辦法陪在你爸爸身邊了,他不要怪我才好?!?p> ?
“媽媽,爸爸才不會舍得怪你呢,這些年都是你在照顧我們,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身體狀況這樣差,我們也不用讓他孤獨地留在異國?!?p> ?
“思君,媽媽不允許你胡思亂想,你爸爸在世的時候,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自責(zé)的模樣和想要放棄生命的念想?!?p> ?
莫白站在不遠處,恰巧兩人慢聲細語的對話聲傳入耳畔,頓時征然。
這個人,他見過兩面,第一次見面,是因為她跟蹤慕梔暖,第二次見面,是不經(jīng)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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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猜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孩,確實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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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聽到她們的對話,他內(nèi)心生憐憫。
無關(guān)她的過去,無關(guān)她們是誰,僅僅是因為她是一位母親的這一層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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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我的病,到處奔波。這些年,爸爸工作賺的錢,都用來還債了,更何況,還留下許多未完的的債務(wù),我們能生存下去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已經(jīng)不奢望自己能夠站起來了?!?p> ?
“思君,是媽媽沒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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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片落葉飄落下來,如人一樣,沒有歸處,沒有歸期,待到生命輪回時,甚至就連回憶都變得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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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珍推著趙思君往前走了幾步,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她有些訝異,而后沒有開口,只是禮貌性地對他點了點頭以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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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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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一次面”李珍柔和慈祥地開口,臉上露出慈母般親切的笑容,只是她的眼神依舊出賣了她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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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神色冰冷,雙眸具有強烈的穿透性,氣勢逼人,李珍的眼神一直在閃躲著,始終不敢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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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我們走吧”李珍說著,正欲推動輪椅往前走,卻被莫白伸手阻擋了去路,只見他遞給她一張名片,薄唇微啟,輕聲道:“這是我的名片”,話落,莫白未等李珍反應(yīng)過來,便邁著修長的腿與兩人擦身而過,淡漠得似乎方才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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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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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姐姐的朋友”李珍緊攥著手中的名片,神色黯淡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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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媽媽,你之前說會帶我看看姐姐的,我都還沒有見過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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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見到的”李珍看著莫白遠去的背影,眼底露出一抹復(fù)雜情緒,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