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圣池小魔頭

　　第二日，我和云晟師兄回亓府后，子衿師姐就提起尹少主邀請她到仙山門做客游玩的事情。

　　我猜想，尹少主估計還不知道關于七皇子的事情吧。關于熾魔的事情，這時候確實不應該大肆宣揚。

　　可是，在知道上一世熾魔和子衿師姐的糾葛后，我怎么可能放心讓子衿師姐和熾魔有相處的機會。于是，我纏著子衿師姐帶我一道同行。

　　子衿師姐拗不過我，只能幫我去向道霽掌門請求讓我休學一陣，道霽掌門對我不像正式弟子那么嚴苛，很快就同意了。最后，連云晟師兄也一起隨行了。

　　出發(fā)那日，七皇子見到我時，又免不了要戲謔了我一通：“葉紅緒，莫非你也十分仰慕我仙山雪域的迷人風光？”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作理會。

　　“葉姑娘，你怎可如此對待羨哥哥？”

　　木昔影那嬌滴酥麻的聲音一出口，我忍不住就起一身雞皮疙瘩，趕緊上到子衿師姐的馬車上。

　　子衿師姐卻還掀著窗簾，好奇地往外瞧：“紅緒，那位可是文蘭君的妹妹木昔影？聽聞她才貌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p>　　“是啊。”我撇嘴回道?？刹痪褪悄莻€嬌滴滴的白蓮花嗎！

　　“聽聞她與七皇子青梅竹馬、關系匪淺呢！”子衿師姐回頭笑道。

　　“……”

　　他們關系匪淺關我們什么事！什么時候子衿師姐也學邱芷言一樣八卦啦？

　　“羨哥哥，影兒與你分開這些多年，好容易相聚，你此次為何不帶影兒同行？”

　　那女人泫然欲泣的模樣，看起來挺惹人憐。不知道為什么，我卻有些懷念邱芷言的惡言潑語、尖酸刻薄了。

　　“影兒，此次我隨師兄回仙山實有要事，你隨行多有不便?！?p>　　七皇子耐心地勸著，那女人卻不依不饒：“為何葉姑娘她卻能同往？”

　　“師兄所安排之事，我無法干涉。影兒，你最是通情達理之人，當能諒解！”

　　“羨哥哥，那你可莫忘了影兒……”

　　那女人狀似委屈又隱忍，淚水還能控制在眼眶里打轉的本事，我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要不要這么情意綿綿、難舍難離的！”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嘀咕道。

　　子衿師姐點頭稱是：““嗯，不若勸勸七皇子，帶上那位木姑娘一道同行也好……”

　　“可別！”我驚惶道。要我每天都面對那個矯揉造作的女人，真是會要命了都！

　　“噗嗤！”子衿師姐掩嘴笑了。

　　見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讓我不由得煩躁起來：“哎，這馬車到底什么時候走??？”

　　終于，尹少主一聲令下，一輛馬車、十幾匹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帝都出發(fā)了。

　　這次出行，比起上一次可遠多了。

　　據(jù)子衿師姐所說，這仙山門遠在南俞與北莫國交界處的圣池雪山上。正值剛要入冬，上山的路還未冰封，仍可以行走。再過兩個月，積雪太厚，就無法通行了。

　　看樣子，這次去仙山門，能不能在春節(jié)前趕回來還不好說了。好在，這仙山門的馬不止長得俊俏，腳程還特別快。

　　七皇子沾沾自喜地夸道：“這些飛雪踏騎可是我五師兄精心飼養(yǎng)調教的，自然卓爾不群！一日便可抵一般坐騎三日的腳程……”

　　我聽他說起仙山門的一切，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似乎早就忘記熾魔還在他身上的事情。

　　小撫說，熾魔現(xiàn)如今靈力只有一兩成，還不敢輕易現(xiàn)身。所以七皇子暫時還沒多大危險，只要別輕易去刺激到他就好，所以我一路防著他去與子衿師姐接觸?？蛇@七皇子總是時不時地，跑過來逗弄我。

　　為此，路上停頓休息的時候，我就跟云晟師兄討教，學習如何騎馬。幸好，這飛雪踏騎性情特別溫和，所以沒兩日，我居然也能獨自騎著上路了。

　　盡管騎馬比坐馬車累一些，我還是盡量堅持，只要能避免讓七皇子與子衿師姐接觸，再辛苦我也忍著。

　　幾日后，兩條腿的大腿內側都磨破皮了。子衿師姐一邊幫我上藥，一邊心疼地責怪道：“明日不可再騎馬了，好好的馬車不坐。你一姑娘家非要騎馬，將自己弄得傷痕累累，不難受么！”

　　“嘿嘿，不會。”我笑嘻嘻地說道，“坐在馬車里實在太無聊了，騎馬可以看沿路的風景，多好??！而且，這幾日尹少主都去陪師姐，看你們兩個人你情我濃的，可愜意得很！”

　　“你這丫頭，我如此為你擔心，你竟取笑我！”

　　子衿師姐嬌羞惱道，手上稍微使了點勁，我立刻喊疼討?zhàn)垼骸八?，師姐，疼、疼、疼……?p>　　“哼，該！讓你頑皮！”子衿師姐將藥瓶塞到我手上，“自己擦吧！”

　　“別啊，師姐，我錯了，你別生氣嘛！”我撒嬌道，“以后我看到你和尹少主在一起，一定立馬轉身走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你！討打！”子衿師姐作勢抬手打來，我趕緊躲閃跑開。

　　“啊，師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后來，雖然我已經(jīng)棄馬坐車了。不過休息時候還是盡量避開，讓子衿師姐和尹少主有單獨的時間相處。

　　今日，我們在野外扎營露宿。聽說翻過這個山頭，就到達圣池山腳下了。

　　這圣池山就像一道分水嶺，山這頭幾乎不怎么下雪，可到達山頂，以及山的另一邊北莫國則幾乎常年積雪，只有夏天三四個月的時間比較暖和一些而已。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我還從未見過真正的雪。雖然我期待能看到雪，不過也就想見識見識而已，如果讓我長期住在雪山里，估計我得整天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門了。

　　初冬的寒風凜冽，晚上氣溫更是驟降到快接近零度了。我坐在小溪邊，裹著厚重的斗篷，安靜地看著云晟師兄和幾位仙山門人一起清洗打獵得來的野味，然后起火燒烤。

　　不遠處，子衿師姐和尹少主正漫步在星光下，喃喃低語、情意濃濃。

　　“葉紅緒！”

　　正當我在享受這難得的歲月靜好時，被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

　　我懊惱地回頭剛要埋怨，眼前卻出現(xiàn)了一只通體毛茸雪白的小狐貍，烏黑滴溜的雙眼怯生生地望著我，甚至還可憐巴巴地吱吱叫兩聲。我瞬間被這只小可愛萌化了！

　　“鐘意么？”一張明快飛揚的笑臉代替了小白狐，“送你。”

　　“送給我？”我欣喜不已，小心翼翼地接過七皇子遞過來的小白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同時，也覺得面前的人沒之前那么討厭了。

　　“這雪狐慣常躲在雪山密林里，平日十分罕見。”他也伸手過來逗弄小白狐的兩只小尖耳朵，“今日估摸是貪玩偷跑出來，被我逮到了。”

　　我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貪玩才跑去捉它的吧？你把它捉來，它豈不是和它家人分開了，該多傷心??！”

　　忽然，我就聯(lián)想到了自己，一時沒了興致。

　　他見我懨懨的樣子，竟覺得有些好笑：“葉紅緒，你怎的也會多愁善感？”

　　“你懂什么！”我白了他一眼。

　　“這雪狐如今再放回也難以存活，不若先將它帶回去飼養(yǎng)，等大些再讓它回來，如何？”

　　聽他輕聲細語地勸著，我的愁緒也被沖散了不少。其實，心里也特別喜歡這個小家伙，也許今天能遇到它也是一種緣分。

　　“如此，我們便為它取個名字？”他細細看過后，繼續(xù)說道，“為這小公子取名“墨雪”如何？”

　　“墨雪？”我不禁吐槽道，“它是雪狐，你叫它墨雪？你到底會不會取名字啊？只聽過雪是白的，哪有黑的??！”

　　“呵呵……”他不以為意地笑著。

　　“你們?yōu)楹问氯绱烁吲d？”

　　子衿師姐和尹少主漫步到這里，聽到笑聲就過來問道。

　　“紅緒，這是白狐么？”子衿師姐一見到我手里的小白狐就抱過去，邊輕柔地撫摸邊新奇地問道。

　　“在此地見到雪狐實屬難得！”尹少主由衷嘆道。

　　“可是七皇子送與紅緒的？”子衿師姐笑意盈盈的問道，我卻總覺得她語氣里帶有一絲調侃的意味。

　　“雪狐頗有靈性，且十分認主。你們可有為它取名？”尹少主也禁不住與子衿師姐一同逗弄小白狐。

　　“七皇子為它取名‘墨雪’……”我很無奈地回道。

　　子衿師姐一聽不由得掩嘴輕笑，尹少主也笑道：“這倒符合十三師弟的風格，想當初他欲將他的玉笛青塵改為‘墨塵’?！?p>　　“呵呵……”七皇子居然有點不好意思了。

　　“另有一支玉骨笛還取名‘墨音’……”

　　“啊，師兄，就莫再笑話我了，咱們一道去看看他們野味烤得如何了！”七皇子尷尬地打著哈哈，隨后把尹少主拉扯著帶走了。

　　他們走后不久，云晟師兄就過來叫我們過去吃烤肉。

　　在此時此刻，沒有了門派之間的芥蒂，沒有了門第之間的高低之分，一群人圍坐在篝火旁，一邊盡情地享用野味，一邊肆意地喝酒暢談，還真是難得的灑脫自在。

　　聽著仙山門人談論著，七皇子年幼時初次拜山學藝所發(fā)生的奇聞趣事：如何把神修堂搞得雞飛狗跳，把夫子和長老氣得吹胡瞪眼，還如何把圣池山的那些溫泉熱湯弄得烏煙瘴氣……

　　總之，幾乎是把能造的都造了，還被封了一個綽號叫：“圣池小魔頭”。說到后面，七皇子一直討?zhàn)?，求著各位同門不要再散播他的糗事了。

　　唉，原來他就是長大后的熊孩子?。」植坏眠@么能折騰人！我暗自腹誹道。

　　最后，說到此次回仙山門，他們就不免提到尹少主和子衿師姐的親事。他們倆人在之前剛剛雙方口頭訂了親，拜禮也訂在了一年之后，因尹少主的小姨去世還未滿三年。

　　看著子衿師姐嬌羞又幸福的模樣，我偷偷地觀察了下云晟師兄。見他無任何異常的情緒顯露出來，心想，也許他已經(jīng)放下了吧。

　　這時，云晟師兄將一個小酒囊遞給我，體貼地說道：“你平日最怕冷，喝點果酒比較暖和?！?p>　　“謝謝師兄！”我暖心地感謝道。接過酒剛抿了一小口，卻被人奪了去。

　　“此為何種酒？我嘗嘗！””七皇子自顧自喝了起來。

　　“你！”我氣道，“你這人怎么不說一聲，就搶人家的東西?！?p>　　而且還是我喝過的，他都不忌諱的嗎？

　　“為何如此索然無味？”他喝了兩口，蹙眉嫌棄道。

　　“這是果酒。紅緒師妹不善飲酒，此酒較為合適?！痹脐蓭熜纸忉尩?。

　　“你快還我！”我催促道。要不是看在小墨雪的份上，我可要發(fā)火了。

　　七皇子隨手將酒扔給了云晟師兄，又從懷里拿出一小巧圓潤的酒壺遞到我面前，莞爾一笑：“你嘗嘗此酒，圣池扶云醉，這方是酒中極品！”

　　“呦！十三師兄，你果真偏心啊！”坐在較近位置的一個仙山門人不滿地叫道，“這六師姐親釀的扶云醉，從不愿拿出來贈予人，你受她偏愛倒能時常享受一二。如今，有此好酒卻藏著掖著，原是要留與葉姑娘?。　?p>　　他一說完，附近的幾個同門也一同嬉笑起來。

　　我頓時有些羞赧，遲遲沒去接那瓶酒。

　　七皇子索性把酒蓋揭開，送到我手里，說道：“莫聽他胡言！這扶云醉是曲師姐用忘琴崖頂?shù)难┥徦?，十分醉人可口，你定會喜歡。此酒不止能驅寒，還能助你提升修為，他們無法喝到才說那些話，你無需放在心上。”

　　我見他說得挺真摯，手里的酒壺里散發(fā)出來的酒香又十分誘人，到底還是接住了。但沒有直接拿酒壺喝，而是拿了一個酒杯倒了一些出來。

　　濃郁的酒香即刻撲鼻而來，聞著就十分舒服，喝到嘴里更是綿柔清甜，讓人忍不住就把整杯都干了。

　　“紅緒師妹，你不善飲酒，可要少飲！”云晟師兄擔心地勸道。

　　我點頭笑道：“嗯，好！”

　　這時，又有幾個仙山門人慫恿七皇子吹奏助興，他倒欣然應允了。

　　只見他起身立于篝火旁，手執(zhí)泛著青幽色澤的玉笛，十指飛舞，一首輕緩抒情的曲子就環(huán)繞在這寂靜的山間樹林里。

　　我一邊聽著曲子，一邊又不知不覺地喝了一兩杯酒。

　　恍恍惚惚間，我似乎望見了一座雪山，上面有一口溫泉圣池，在氤氳繚繞的泉水旁，有兩道身影依偎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彈琴，一人吟唱，衣袂飄飄，纏綿悱惻……

　　場景忽地變換：一人被眾人逼至崖頂，迎風落淚，最后魂飛魄散、香消玉殞……

　　場景又再變：一人獨坐冰封洞中撫琴，無邊寂寥……

　　到最后的場景則是漫天熾火，哀嚎遍野……

　　在場景變換期間，仿佛還能聽到有人在輕聲吟著：

　　莫再回望，

　　諸事已往。

　　與君情深種，

　　奈何無續(xù)緣。

　　生生難復見，

　　世世永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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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曲畢，所有場景變換完，恍惚中聽到小撫在急切地呼喚：“紅緒，凝魂！”

　　而后是一道藍光閃現(xiàn)，我猛然回復了神智。

　　“紅緒，你……你可還好？”子衿師姐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到我身前，面露關切。

　　“我……我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茫然地回答道。

　　我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都是淚水。而周圍人，則都是一副疑惑和擔憂的神色。

　　“你可是醉了？且回去歇息吧?！弊玉茙熃隳昧私z帕輕柔地幫我擦干淚水，又把我扶回了營帳里休息。

　　我眼睛一閉，依舊是夢魘連連。

　　等日曬三竿了，我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隨后，就聽小撫說起昨晚的事情。原來我喝多酒后，神魂就開始被誘入夢境。這才見到了那些變換的場景！而我竟然還跟著夢境里的曲子吟唱，真是不可思議。

　　因為，夢境里那些人、那些事，感覺頗為真實。所以，今天我一直神情恍惚地坐在馬車里回想。

　　中途休息的時候，子衿師姐給我端來一家獵戶做的熱湯喝。她溫柔地囑咐以后不能再貪杯宿醉，還安慰我不久就可以抵達圣池山頂了，仙山門就坐落在山頂?shù)氖コ馗浇?p>　　圣池？是不是夢境里的那個溫泉？我正心想著，突然聽到馬車外面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還有吵雜的馬蹄聲和驚呼聲。

　　“不好，積雪滾落下來了！”

　　“莫管那些馬了，快些離開此處！”

　　“馬車！亓姑娘她們還在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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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緒，危險！”小撫焦急地提醒道。

　　我這才意識到，我們可能遇到雪崩了。我剛和子衿師姐探身出馬車，就見到右側不遠處滾滾而來的積雪。

　　現(xiàn)在即使立刻下車也來不及跑掉了，情急之下，我把子衿師姐往車里一推，而后抓起韁繩用力地催促馬兒趕緊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