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朗照，灑滿江面，閃亮而歌；貨船徐行，影影重重，盈盈粉淚，晶瑩粉潤；逝者如斯，哀從中起，心意自知，淡然如水，靜謐如初。
王凌便也起身，微醺的感覺，不由得讓他踉蹌了一下；白葭見狀，欲伸手去扶，手剛觸到王凌；王凌機(jī)械式地徒然站定，扶手施禮道：白葭姑娘，冒昧失禮！張吉在艙內(nèi)大笑，故意調(diào)笑道：葭妹，王凌兄——非孱弱夫子，乃將門之后，也曾揮戈沙場，百戰(zhàn)之軀，怎會(huì)——輕易倒下！王凌鎮(zhèn)定自若地走進(jìn)艙房，白葭緊隨其后，待落座后，白葭執(zhí)酒施禮道：初見公子，須髯飄飄，氣宇不凡，原是——統(tǒng)帥萬千——王凌聽罷，慚愧地端起酒觴，說道：白葭姑娘，張吉兄，過往之事，不提也罷，曾為霸王業(yè)，誓死沙場中，現(xiàn)已百姓身，唏噓——唏噓——張吉嘆氣而道：王凌兄，天道而已，豈是——你我扭轉(zhuǎn)，反倒——百姓受戮，多遭罪難！說罷，擎酒向上，轉(zhuǎn)頭向白葭說道：王兄先父，乃襄國將軍——王琨，身負(fù)重傷，魂歸故里！言罷，張吉將酒緩緩倒在地上，并向故里跪拜施禮；白葭聽聞，臉上滿是疑惑，定睛看向王凌，眼含淚光，也向故里施禮，激動(dòng)地問道：王公子，容我不敬，先父真是——王琨將軍！王凌嘆氣而道：白葭姑娘，不敢妄言！白葭騰地直起身子，再次確認(rèn)道：襄國東部，璞玉河南岸——王琨將軍！
張吉聽聞，忙抬手阻攔，嗔怒道：葭妹，切勿魯莽，豈可失禮，快快謝罪！王凌沖兩人微微笑著，搖手開解道：張吉兄，白葭姑娘，無妨——無妨——但說無妨！白葭姑娘也感失態(tài)，轉(zhuǎn)而鎮(zhèn)定，眼神依然激動(dòng)，含腰施禮，嘴里嘀咕道：夫可瞑目，我夫——可瞑目！王凌隱約耳聞，疑惑而又不解地看向張吉，張吉也同樣的驚疑地看向自己，兩人望向尚在喃喃自語，閃著淚光的白葭——艙外的月光不知何時(shí)升起，映在她的明眸間，緩緩暈染開來，柳絲般的長發(fā)里，半遮半掩著，嬌羞欲滴，落紅盈盈——
王凌和張吉端起的酒觴，懸在半空里，看著白葭由喜悅，繼而委屈、憤怒，接著哀婉的表情，以及忸怩、執(zhí)拗的淚水，在變化的表情中喧賓奪主，兩人抬起的手遲遲未曾放下——白葭抬起手抹了抹眼淚，拿起木質(zhì)酒觴痛飲而盡，然后將酒觴重重地砸在案桌上，說道：張吉兄，王公子，事已至此，我夫已故，同鄉(xiāng)已逝；縱然——雍國一統(tǒng)，奈何——英魂未安，何須——我等鼠輩，隱姓埋名，散落山水，故里難歸，誓守承諾！王凌聽罷，不知所為何意，輕輕放下酒觴，扶手施禮，以求開解，張吉看罷，向白葭說道：葭妹，已過數(shù)年，獨(dú)斷——已然開脫，何來怨憤，今夜——艙內(nèi)無人，暢所欲言！
白葭自知失禮，聽張吉言語，忙含胸施禮道：哥哥——公子，二位見笑，只怨——我夫命短，未見公子，也怨——我夫傻癡，明知大勢(shì)已去，還死守諾言！王凌聽聞此言，已覺白葭之夫死因，定與己有關(guān)，忙身體坐正，向白葭施禮道：聞聽姑娘之言，亡夫之痛，定——與我有關(guān)，姑娘細(xì)講，愿承其責(zé)！張吉聽完，忙附和著開解道：王凌兄，何有重則——何有重則——且聽葭妹詳說！王凌也頻頻點(diǎn)頭，雙雙看向白葭，只見白葭端起酒觴，苦笑且嘆氣而道：哥哥——公子，二位已知，我為襄人，也知商地，隱匿者眾——我夫也因，襄人構(gòu)陷，死守承諾，而葬身于——丹水之濱，那二位——可知——吾輩緣何于此，又因何——藏隱于此——兩人未言，不約而同抬手示意，白葭長吁口氣，抑住情緒，說道：均是——受命王琨將軍，均為共守——王琨將軍——諾言——王凌耳聞此言，不覺心頭一沉，執(zhí)酒而禮向白葭道：白葭姑娘，謝罪已晚，懇請(qǐng)?jiān)斒?，情愿替父，以謝英魂！白葭躬腰施禮，潸然而下，泣泣而答：今夜——幸與公子，暢懷言盡，我夫可瞑目，亦可釋然！
白葭向王凌還禮，長吁而嘆道：當(dāng)年雍襄大戰(zhàn)，兵敗而回，襄軍——且戰(zhàn)且退，王琨將軍——負(fù)傷后率領(lǐng)我部，逃至——雍襄交界；雍軍見已，追至雍地，停止追擊，散兵殘勇，約萬余人，依將軍令：暫避深山，不得出山，不言其身，褪掉盔甲，晝伏夜出，棄械而行，相互攙扶，避其追擊，鉆進(jìn)商山；我夫率隊(duì)，終至商地，蟄伏香玉溝，其余部眾，散居商山各處，鮮有來往——白葭言此，俯身施禮，說道：王公子，我與夫婿，理應(yīng)請(qǐng)罪——在逃避中，與王將軍失散，不知其蹤，以致亡夫，耿耿于懷！王凌聽罷，扶手施禮道：原是此情，白葭姑娘，請(qǐng)你治罪！張吉滿含怨言，嗔笑而道：葭妹，今日才言——白葭長吁而嘆道：哥哥，切莫多慮，非是妹妹——不訴與你，怕你——牽連其中；且與王將軍——有約在先，不可外泄，今日——幸與公子，斗膽談及！張吉聽罷，端起酒觴，向白葭施禮說道：妹妹，哥哥——知你心意！
王凌長吁口氣，執(zhí)酒施禮道：白葭姑娘，我父已亡——王凌隨即將父親，傷亡前后事，也詳述一遍；白葭聽罷，端起酒觴，灑在地上，俯身跪拜行禮后說道：公子，生逢亂世，何罪之有，經(jīng)此一敘，我已釋然！張吉擺手贊道：贊——葭妹——王凌也附和稱贊，說道：白葭姑娘，王凌佩服，倒是——吾等狹隘！張吉扶手向王凌、白葭施禮，笑道：何罪之有，倒是有緣——方才聚首！王凌略顯慚愧，且機(jī)警地向白葭問道：白葭姑娘，敢問丹水之濱，商山之間，尚有幾何，襄國戰(zhàn)士？白葭放下酒觴，思忖片刻，說道：亡夫尚在，曾傳信他部，做過統(tǒng)計(jì)，尚不足萬人；與夫罹難者百人，服役者千人，歸國者千人，大眾人等尚在，散居峪嶺，從事千種營生！張吉嘆氣而道：不足萬人，強(qiáng)弩之末，何強(qiáng)之有？白葭抬眼直視，慨然而道：哥哥，想當(dāng)年——隨將軍出戰(zhàn)，人人都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僅憑萬人之師，殺得——雍軍十萬之眾，節(jié)節(jié)潰退，若不是——后無援軍，襄人不占且退，何至于此？王凌點(diǎn)頭附和道：張吉兄，未經(jīng)沙場，不知——襄人勇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是——家父歸家時(shí)，命在旦夕，未曾——詳盡此事！說完，王凌見白葭已歸平和，語氣平緩，面色紅潤，試探性地道：白葭姑娘，我有一物，可否認(rèn)識(shí)，知其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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