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玨沒想到,放走小蛇,竟然使他招來了天大的災(zāi)禍。
袁老爺如其所言,三日之后上門要蛇,卻不料程玨膽大包天,已經(jīng)將蛇放走。
程玨被綁在椅子上,面前站著一臉橫肉的袁老爺和他的數(shù)十個家丁。
“你們要做什么?”程玨怒目而視,倒也不見膽怯。
袁老爺兇狠地看著程玨,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冷冷一笑,道:“既然要將我的話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他將程玨狠狠一甩,立刻便有幾個人對程玨拳打腳踢。程母瘋瘋癲癲地蜷縮在墻角,嘴里嗚嗚呀呀不知在念著什么。
袁老爺旁邊站了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冷冷地看著地上被打的程玨,半晌,才俯身到袁老爺?shù)亩?,道:“老爺,這個人,您不能把他打死,留著他,不怕那東西不回來……”
袁老爺不明所以地看了書生一眼,那書生又道:“那東西有靈性,這小子養(yǎng)了這么多年,它必然會回來找他的,到時候……”
書生說到這里,意味深長地笑了。袁老爺懂了他的話,憤憤地看了一眼地上被打得渾身是血的程玨,緩緩一揮手,道:“好了,別把他打死??!帶回去!”
程玨此時已被打得神志不清暈死過去,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任由那些家丁將他架起來要往外帶。卻不料這個時候程母突然站起來,不知從何處摸索了一根木棍,劈頭蓋臉地就向這群人砸過來,邊砸邊罵:“強盜!流氓!你們不得好死!”
這群人被她著胡亂揮打的棍子弄得心煩,其中一個人用力將棍子從程母手中奪過來反手一棍打過去,程母立時就頭破血流地倒下去了。
雖說打死了人,那群家丁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仍舊架住程玨便往門外走去。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狂風(fēng)大作,濃霧升騰,草木樹叢都發(fā)出嗶嗶啵啵的聲響。一陣強烈的熱浪襲來,架著程玨走在前面的幾個家丁身上瞬間起了熊熊大火。
他們丟開程玨,鬼哭狼嚎地倒在地上,不時之間便被燒得骨頭都不剩。
剩下的幾個人混身顫抖地往后躲,袁老爺躲得最遠(yuǎn)。
他驚恐的瞳孔中,慢慢映入透過門外的濃霧,看見一個渾身散發(fā)出血色鮮紅光芒的人影緩緩朝屋中走來。
紅色的衣裳,紅色的發(fā),紅色的瞳孔和睫毛。只是皮膚白皙潔凈,一張臉精致到了極點。十指青蔥,細(xì)嫩修長。這一身的紅,非但不讓人覺得刺眼,倒是襯得她肌膚賽雪,仙姿飄渺,令人不敢直視。
龍族后代,幻化為人,個個擁有天姿國色。
面色冷淡,蓮步輕移。緩緩跨進(jìn)門檻,當(dāng)眼便看見倒在血泊里的程玨。
她面色一凜,眉間一抹朱砂釋放出嗜殺的光芒。
隨手一揮,擋在袁老爺身邊的幾個家丁應(yīng)聲飛將出去,在空中便化為灰燼。
袁老爺混身發(fā)抖,拉住旁邊書生的手,試圖要求取保護(hù)。那書生嗤笑著看著她,眼角的冷意,透著刺骨的寒涼。
反手向袁老爺一抓,袁老爺立時便在那書生的手下化為一灘濃水。
“赤兒,很久不見?!睍鷵u搖脖子,混身的骨骼發(fā)出咔咔的聲響。
她冷冷地看著他旋身在她面前撕去面皮,露出一張面如冠玉的臉來。
“不想我殺了你,便立刻從這里出去?!彼拖律碜颖鸪太k,聲音里是淡淡的寒意。
“哈哈!”書生冷笑一聲:“赤兒,怎么,這么多年,你還未曾受到教訓(xùn)?”
她騰出一張手向那邊地上躺著的程母一揮,將程母的尸身卷到了自己的懷里:“我云赤,不需要誰來教訓(xùn)?!?p> 說罷,她身形一動,瞬間消失在白龍面前。
書生眼神幽遠(yuǎn)地盯著云赤遠(yuǎn)去的方向,俊美的臉上,帶著旁人看不懂的神情。
程玨跪在母親的墳前,額頭一遍遍磕在地上,已經(jīng)沁出了淋漓的鮮血。
一身紅衣的云赤站在他身后,面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
當(dāng)年,為了逃避與水族三龍子的姻親,她甘愿剔龍筋,去龍骨,被逐出龍族,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痛,也決不妥協(xié)。那是為了什么呢?
云赤想,也許不過是為了娘親臨死之前附耳相授的那一句:“赤兒,世間萬物皆是為情而生,為情而滅。記住,善待自己的感情,萬莫如我一般落得這田地?!?p> 娘親原本是九天之上的云女,卻愛上下界的一只蛟龍,為了他丟棄仙身,入三世輪回,終得龍身,嫁與父親,本以為可與父親長相廝守,可父親妻妾眾多,完全不曾將她納入眼底。
而遠(yuǎn)在上古時候,龍界的火族與水族一站,火族居于下風(fēng),自此答應(yīng)生生對水族俯首稱臣,世世對水族納財進(jìn)貢。
那年,水族的王帶著寵兒龍三公子在火族留宿,不經(jīng)意間見了在后庭之中翩然獨舞的娘親,其為娘親的驚天之貌所傾倒,便向父親要求要將娘親接到水族王宮。
父親本就不在意娘親,當(dāng)下便答應(yīng)了水族的要求。娘親知道那個消息的時候,水族的龍轎已到了火族的宮殿。
娘親不哭反笑,換了一身火紅的衣裳走到父親面前,裊裊香姿,顧盼生輝。
她開口,只問了一句話:“有沒有一個時刻,你曾在意過我?”
父親看也未曾看她一眼,也只說了一句話:“水族的轎輦已到。”
娘親當(dāng)下大笑三聲,然后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去水族的鸞轎。
那是她最后一次聽見娘親笑,聲聲凄絕,哀美異常。
她隨著娘親的轎鸞一起到水族王宮的時候,水族的王過來拉開轎簾,卻只聞得一陣濃烈的血腥味道。娘親不知何時,已經(jīng)用頭上的玉簪,劃破了自己的喉嚨。
她一聲尖叫,撲到娘親身上,娘親顫抖的手輕輕拉住她的,眼神溫婉,語不成聲:“赤兒,世間萬物,皆是為情而生,為情而滅。記住,善待自己的感情,萬莫如我一般落得這田地?!?p> 龍,一旦選擇自戕,便是形神俱滅,永不輪回。
娘親的身體在自己的懷里化作星星點點的光飛走的時候,云赤便恨透了父親,恨透了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