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婄婄除了幫忙做一點輕巧的活之外，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院子里望風。
秋天雖然是萬物凋零的時節(jié)，但對于地勢挺拔的李家灣來說，山上的柏樹林依然蔥翠，火紅的香橙和沉甸甸的柚子點綴在高出院墻的樹梢上，看起來更像是一幅生動美好的油畫。
張婄婄閑著沒事就愛看這些惹人愛的樹和果子，表面上是無所事事地東一眼西一眼，其實一直放亮了眼睛和削尖了耳朵，聽聽看看是誰家又賣了大肥豬？賣了多少頭？一頭豬有多少斤？一斤又是個什么價格，等等關(guān)于豬的事。
她攔住一個過路的拉滿一車生豬的豬販子問：“今天什么價？”
“十八塊五?！必i販子說。
“豬價還會漲吧？”張婄婄朝那一車在結(jié)實的大網(wǎng)下掙扎的生豬望了一眼，心懷期待。
“這個沒人說得準，現(xiàn)在中央都在調(diào)控豬價，說不定還要大跌，所以有大肥豬就趕緊賣吧，能賺點是點?！?p> 豬販子臨走的時候還含沙射影地告訴她，最近豬瘟傳播得非常快，附近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豬瘟案例，還提醒她告訴家里的人趕緊把肥豬賣了。
張婄婄一聽到豬瘟就揪心，關(guān)于豬肉價格要調(diào)控的新聞她也早有耳聞。難道她如此費盡心機要想一口吃個大胖子的決定是錯誤的？買母豬的錢還是從支付寶里透支來的，要是這一次真遭了殃，恐怕這輩子她都別想在李家伸直腰板做人了。
“你別聽那些豬販子的，他們不危言聳聽，怎么買得到便宜的豬？”不知何時，老母親已經(jīng)站在了張婄婄的身后，還聽完了豬販子說的話。
“嘿，大姐，你莫不相信，我三天兩頭進你們村，怎么說也熟人熟事了，我騙你們做啥？”豬販子看老母親一臉的不高興，自覺剛才的話有點欠考慮，臉上的笑尷尬又不自在。
“我們村安全得很，哪里有那些怪毛??？你別在這里造謠生事，萬一被哪個不安好心的聽見了，我們養(yǎng)不成豬，你們也莫想掙錢了?！崩夏赣H毫不客氣地耷拉著一張臉說。
“是，是是，就當我沒說。”豬販子被老母親兇巴巴地說了一通，臉上勉強的笑瞬間被一陣暮氣沉沉籠罩殆盡，一生氣就踩著油門走遠了，隱隱還聽見他說，“祝你們好運。”
隨著一車嗷嗷叫著的大肥豬遠去，老母親轉(zhuǎn)身就對故作鎮(zhèn)定的張婄婄說：“看吧，非洲豬瘟已經(jīng)傳過來了，萬一有個啥事，你那五頭母豬也白忙活?！?p> 老母親說完就徑直走進了屋，把從豬販子那里聽到的話都說給了兩父子聽，只不過相比豬販子的輕描淡寫，她說的更生動了些。
張婄婄聽著屋里的嘈雜之聲，很不服氣地自言自語說：“不是不相信么？結(jié)果比誰都還緊張。”
這個時候，一輛黑色摩托車疾馳而過，車過風起，塵沙四揚。
騎摩托車的是老劉木匠的兒子劉強，車身橫搭著一根長長的釣魚竿，車尾還有一包用尼龍口袋裝起來的怪怪的東西，曲線軟綿，看起來像一個睡著了的動物。
張婄婄癡癡地望著，心想表嬸把那么大的豬圈讓給了老劉木匠家，這個時候應(yīng)該很忙才對，他家的兒子沒有道理會空閑得三天兩頭就去釣魚吧？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光是看見他同樣的行頭也不止一兩次了，回來時不僅沒有見著魚，而且那一包像裝著動物一樣的東西也不見了。
于是她把這件想不明白的事當做閑談告訴給了李成坤。李成坤結(jié)合豬販子的好心提醒，突然就警覺地猜測，說：“不好，老劉木匠家肯定出事了！”
“什么事？”張婄婄不解，馬上又頓悟，“難道是非洲豬瘟？”
“對?！崩畛衫っ嫔淅涞卣f。
李成坤的這番話倒讓張婄婄化解了蹊蹺之謎，那豬販子會知道這些，一定是買的他家的豬。
她認為老劉木匠的兒子應(yīng)該是拿釣魚的事來掩人耳目，其實是把死了的豬悄悄托了出去。
她前前后后算了算，光是她看見他這樣經(jīng)過家門前都不止十余次，還莫說沒有看見的時候。
這樣想著也實在太可怕了，但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么很快豬瘟就會彌漫到整個村，這樣的結(jié)果容不得小兩口繼續(xù)深想下去。
這個沒有落實下來的謎團就像汪洋中的一葉小舟使他們整天不得安寧，每每想到要去一探究竟，卻因為兩家關(guān)系本來就不好，所以也不好親自去問。
自從村里人都擴建了豬圈養(yǎng)起了豬，加上被炒翻天的非洲豬瘟，沒有一個人敢掉以輕心的。為了保險起見，養(yǎng)豬戶都不怎么串門的，主要是怕到處跑的人惹了病傳給了豬。
李成坤自覺管好自己的豬圈，消消毒就好了。但張婄婄不這么認為，她就非得弄個水落石出才覺得心安。
于是她就想到了整天無所事事的爺爺，她相信只要爺爺去了就會真相大白。如果有問題，爺爺這一去，很快就會被人家找了理由打發(fā)回家的。即便是不趕走爺爺，至少從二爺?shù)目谥幸矔牫鳇c名堂來的。
于是這個在吃飯的短暫時間里籌謀好的計劃，一吃完飯，張婄婄就開始實施了。
她守在即將吃完最后一口飯的爺爺身邊，十分乖巧地對爺爺說：“爺爺，聽說表嬸給二爺買了好多吃的，都是從外邊寄回來的?！?p> “哦，都是些啥好吃的？”爺爺立馬中計，像一只饞嘴的貓緊盯著張婄婄，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也不知道，”張婄婄故意逗著饞嘴的貓，“應(yīng)該適合你們這個年齡的好吃的東西吧！”
“有啥好吃的？我們這么大歲數(shù)有啥好吃的沒有吃過？”爺爺嫉妒地說。
“誰知道呢，您又沒出過遠門，怎么知道沒吃過哪些？”張婄婄繼續(xù)引導(dǎo)，表情里也全是羨慕的樣子，“不過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發(fā)達，您要是想吃的話，我就在網(wǎng)上給您買?！?p> “網(wǎng)上也能買？”爺爺?shù)难劬λ查g發(fā)出貓發(fā)現(xiàn)老鼠時的驚喜的亮光。
“當然了，網(wǎng)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那我去看看你二爺買了啥，好吃的話你也給我買點？”
“嗯，我可以給您多買點，管您吃個夠。”
眼看爺爺已被她套路，張婄婄笑嘻嘻的合不攏嘴，仿佛是爺爺要買糖給她吃似的那般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