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后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田春珠微微皺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腿閉上眼睛緩解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導致的暈眩。
昏黃的余暉中吳婆子罵人的聲音傳來,“就知道將筷子往菜里伸!噎不死你!”
大伯大兒子田寶果滿不在乎嘟囔了一聲,“我餓了一天了,奶你閉嘴!不就半個窩頭么,廢話多!”
“奶沒說你,說春桃那個賠錢貨呢!”
二嬸江氏不服又膽怯,小聲抗議,“我家春桃小呢,跟著我也撿了一天的豆子了,吃半個窩頭怎么了?”
吳婆子聲音炸了起來:“好吃懶做的婆娘!老娘說話你插個p的嘴,整天饞地跟狗一樣什么都偷吃!生的死丫頭也跟你一樣懶得跟豬一樣?!o我放下,別吃了!”
一陣摔打聲傳來,緊接著一聲尖利的哭嚎刺破空氣,聲音稚嫩,“嗚哇——”
田春珠此刻正頭昏眼花,不由微皺著眉伸手捂住耳朵,飯桌上的人都抱怨起來,踹板凳聲,叫罵聲,扇耳光聲接次傳來,最后在吳婆子的唾罵聲跟田良的呵斥聲中,騷動才終于平靜下來。
田春珠雙耳嗡鳴,背靠著土墻嘆了口氣。
等眾人終于吃完了飯,幾個媳婦將飯桌收拾干凈,緩過勁兒來的田春珠終于緩緩走過來,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吳婆子正罵罵咧咧指著王氏嫌棄她洗碗不干凈,田春珠走上前低聲叫:“奶,我還沒吃飯……”
吳婆子轉身就伸手扇了過來,“吃個p,活也不干,娃子也不帶,咋不趕緊死了去!”
田春珠快速推開一步躲開扇過來的巴掌,小聲爭辯,“我割草了……”
吳婆子一扇落空,頓時瞪眼,“你不該割草嗎?整天就知道要吃的,咋干一點活就抱怨起來?當自己小姐命呢,我們田家給你口吃的你還要這要那,不想待了滾!賠錢的玩意兒!”
王氏放下手中的碗,怯怯的說:“娘,珠珠也干活了,給她一口吃的吧……”
一旁的大嬸沈氏頓時陰陽怪氣起來,“呦呦呦,這真是嬌氣起來了呀,果然生了一場病就不一樣,還要吃窩頭,老二家春桃都沒得吃呢!”
還沒走遠的田家?guī)讉€孫子聽到這邊的吵鬧,有人上前扯住田春珠的頭發(fā),嬉笑著伸腳踹她,“死丫頭賠錢貨,我們田家養(yǎng)了你十幾年,你就該給我們做牛做馬,還要吃的,那豬槽里不是有么?你不叫豬豬嗎,去吃啊!”
田春珠聽聲音知道身后的人是田寶豆,不露痕跡地側身躲開他的腳,伸手握住扯著頭發(fā)的手腕,拇指按壓在麻筋上一用力,田寶豆頓時痛地松手,田春珠仿佛也疼得厲害,一邊低聲哭泣,一邊伸腳絆后退的田寶豆。
吳婆子眼看著田寶豆一個趔趄撲通倒地,坐在地上揣著手哇哇大哭,頓時驚慌地問尋起來,廚房中的大嬸沈氏也聞聲出來,一見這陣勢立馬火了,轉頭看到一旁哭泣的田寶珠,狠狠推搡一把,撲到地上田寶豆身上,一疊聲兒的問豆兒怎么了。
田寶珠趁勢后退幾步進了廚房,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著地上大哭的田寶豆,王氏擔憂地低喃著這可別摔壞了。
田寶珠冷冷暗笑,從蒸籠中飛速拿起三個窩頭揣進懷中,閃身又站在廚房門口。
王氏終于抬眼尋找到田寶珠的身影,伸手摸摸她的胳膊,責怪道:“你怎么推他呢?這下可怎么辦……”
田春珠扭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被這動靜吸引地走出房間的田野跟田壯見狀,皺眉問咋了。
看熱鬧的田寶麥幸災樂禍道:“那個野種把豆哥推倒了。”
田野頓時質疑,“珠珠才多高,細胳膊細腿的咋可能推倒他?”
田壯張張嘴沒說話。
吳婆子見田寶豆只是哭,什么都說不出來,轉頭找罪魁禍首,一看田春珠驚慌失措的臉,立馬橫眉豎起沖過來,叫罵道:“你個不知哪個蕩婦屙出來的野種,反了天了敢推我寶孫——”
田春珠抱頭彎腰躥開,一邊尖聲哭叫一邊躲,“我沒有!我沒推他,他自己摔倒的——”
吳婆子的大巴掌扇過來,邊追邊詛咒:“前段時日咋沒摔死你!你個惡毒的賤人,我今天打死你!”
院子中隨著倆人的你追我趕雞飛狗跳起來,田春珠笨拙地躲人,嘴里喊著救命。
田寶果跟田寶麥見狀興奮地加入了追捕的行列,三人圍堵著驚慌失措的田春珠。
田春珠躲了一圈,慌不擇路地將田寶麥撞倒在地上,田寶麥倒地后頓了一秒,頭部撞擊在磚墻上的痛覺傳來,登時加入田寶豆的行列,嗚哇一聲慘哭起來。
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江氏一見急了,小步跑過去將人摟起來就揉,田寶麥頭部剛起的大包被他娘沒輕沒重地狠狠揉壓,嗷嗚一下子哭得更慘了。
吳婆子到底上了年紀,追了一圈已經氣喘吁吁,見田寶麥也哭起來,頓下腳步喘著氣,狠狠地剜了田春珠一眼。
田寶果見他奶停下來,一時拿不定主意,“奶,還抓嗎?”
田壯沉聲呵斥道:“抓啥抓!給我滾回屋里去,寶豆你給我閉嘴!”
田春珠低著頭捂著腦袋,慘兮兮的站在墻根小聲啜泣,聞言可惜的撇撇嘴,還沒撞倒田寶果呢。
田良從門外走進來,見院子中哭聲一片,訓斥道:“都閉嘴不準哭!怎么了這是?”
田壯回頭對他爹說:“幾個孩子玩鬧呢,磕了一下?!?p> 吳婆子的氣終于喘勻了,狠狠瞪著田春珠,“賤貨你給我過來!”
田野微微著急,叫了一聲:“娘,珠珠不是故意的——”
“你哪個眼睛看到她不是故意的,她明明就是故意推了寶豆一把!”沈氏抱著田寶豆嗆聲道。
院子里已經完全暗了下去,田良皺眉看著一院子的人,非常不耐煩地擺擺手道:“都回屋子去!干了一天活也不累!”說罷背著手朝上房走去。
田壯走過去一把將哭得抽抽噎噎的田寶豆拉起來,訓斥著跟沈氏一起走回了屋子,田寶果左右看看,覺得無趣,也跟著走了。
江氏摟著嚎哭不已的田寶麥,趁著夜色狠狠沖田春珠翻了個白眼,也回屋了。
院子中只剩下三房三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