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允諾疼得心肝兒顫,每一片葉子劃過皮膚都能讓他的痛苦更甚一分。
而與疼痛一起襲來的是寒冷。
青煙的幻術已經(jīng)練到了可以控制五感六覺的程度,除了樹葉落地及相撞時發(fā)出的清脆響聲可以讓崔允諾斷定,這些樹葉是碎石化成的以外,其他毫無破綻,現(xiàn)在這種冷不是暴風雪帶來的,而是失血過多導致的。
難道真的要命喪于此了嗎?
咦,怎么突然不疼了?是失去知覺了嗎?
待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晃了晃腦袋瞇起眼睛才隱約見得有一玄衣男子持劍站在自己面前,飛快地舞動著手里的寒劍,將向他進攻的樹葉一一擊下。
玄衣男子不費吹灰之力擊落所有葉子,并且稍不留神便躍至青煙身后,抬手就是一掌。
這一掌劈得青煙吐了好大一口血,直挺挺地往下落去,多虧及時趕來的無音凌空接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得太難看。
眼前的巖漿火焰逐漸褪去,空氣變得寒冷起來,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直都在這個巨大巖縫中,沒有移動過半步,外面仍舊是冰天雪地,腳下還是那片冰涼巖地。
“這妖女的法術被破了,弟兄們上??!咱們?nèi)ゾ仁雷拥钕?!?p> 侍衛(wèi)長老胡頭死了,副長見青煙傷得不輕,大起了膽子,號令剩下的侍衛(wèi)們?nèi)ゾ却拊手Z。
青煙躺在無音懷里調整了氣息后,將他一把推開,指著侍衛(wèi)們說道:“他們交給你了?!?p> 無音重重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兩手一甩,連上之前的小豆小花一共五個傀儡站在了他和青煙身前。
除了小豆小花外,其余三個傀儡皆是成年人,其中一個年輕男子傀儡,身縛厚重鐵鏈,長相卻俊美良善。
“不要怕,這些都不是人,是傀儡!”
副長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與傀儡開始了廝殺。
小豆小花認準了剛才打傷青煙的玄衣男子,以極快的速度前后夾擊,玄衣男子被他們牽制得死死的,一時間竟找不到機會去救崔允諾。
崔允諾躺在地上艱難地喘息著,見青煙拿起地上的長刀朝自己走來,他廢了好大勁才支起上半身,手肘撐地一點一點往后退。
青煙痛不欲生地看著他,歇斯底里地問道:“我做得不夠好嗎?為什么要讓人傷害我,還要傷害我的孩子們?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青煙突然發(fā)起狂來,舉起劍對著崔允諾猛地刺過去,崔允諾一個轉身躲開了這一劍,青煙重新舉起劍對著他又是一頓猛刺。
崔允諾邊躲邊退,直到一只腳踩空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懸崖邊已經(jīng)到了退無可退之地。
“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其實他心中已然明了。
青煙殺紅了眼根本沒理會他,雙手握緊長劍朝他刺去最后一劍。
“世子!”
赤娜曼被納魯巴案護在身后眼睜睜地看著崔允諾摔下懸崖。
“哈哈哈……哈哈哈……這世上又少了一個該死的男人!”青煙站在懸崖邊放聲大笑,笑到聲嘶力竭,笑到淚流滿面。
無音收起傀儡走到她身邊,伸出結滿了厚厚一層繭子的大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嘭!”地一聲,一顆迷煙珠在懸崖邊炸開,待煙霧漸漸散去,無音和青煙早已不見了蹤影。
第二天一早,一只銀色的雪雕在空中盤旋,忽然一振翅膀飛往飄著雪花的白帝城,它那褐色的翅膀,幾乎擦著了城門樓上的屋檐,身子底下是白帝城繁華的大街小巷。
“明禮啊,你這是多久沒上朝了?”
白帝端坐在龍椅上,右手食指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扶手,他望向站在群臣最前邊的崔明禮,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崔王爺朝白帝躬身行禮,道:“回陛下,十二年了?!?p> “十二年了……”白帝若有所思。
“十二年了,你我都老了,怎么?閑云野鶴的日子過不習慣,還是回來當這裕安王更舒心?”
崔王爺淺笑著說道:“臣早已將朝中大小事交給小兒允諾打理,無論他做得好與壞,臣都不會再過問。只是此次允諾赴丹朱國和親,臣為人父,理應回府送他一程?!?p> 白帝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說道:“哦?原來是這樣。不過,朕倒是聽說你這次是與帝后胞妹柳氏鶯兒一起回的,不僅如此,你們還帶回了個小男娃娃,可確有此事啊?”
崔王爺聽他這么一說,心里“咯噔”了一下,白溯究竟派了多少高手暗中盯著裕安王府?
即使心中不悅,他也只能勉強擠出笑容說道:“請陛下贖罪,臣此次前來正是要將此事稟告陛下。這些年來,鶯兒一直陪伴在我左右,前幾年還為崔家誕下一子,名喚允安?!?p> “允安……這名字不錯,允你一世安康……”白帝念了幾聲崔允安的名字,繼續(xù)說道:“不說小的了,倒是允諾啊,好福氣,被赤帝選去做他的大漠駙馬爺,想那赤帝膝下無子,日后這茫茫大漠怕是你們崔家的了?!?p> 白帝話里藏著話,若崔允諾真當上了赤帝,崔明禮能讓他白溯統(tǒng)治的鶴雪稱霸四國,也定能讓丹朱成為下一個鶴雪。
崔王爺對白帝的心思了如指掌,怎能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呢?
他趕忙跪下,說道:“允諾從小體弱多病,能平安活著臣就心滿意足了,從不敢奢望他能有什么作為,陛下這么說真是折煞了崔家?!?p> “我看吶……”
白帝的話還沒說出口,殿外突然傳來急報。
“什么事?快報!”
羽林右衛(wèi)統(tǒng)領白翼身披銀色鎧甲,手中握著張字條走上前,說道:“稟告陛下,剛才收到邊地雪雕急信,信上說前往丹朱國的護送隊伍在銀池山脈遇到匪徒,傷亡慘重,世子他……”
“世子怎么了?”崔王爺拉著白衣身上的銀甲急切地問道。
白翼低下頭,略帶歉意地說道:“崔世子身負重傷,被匪徒刺中一劍后跌入懸崖,尸骨無存……”
崔王爺松開手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地面,他沒想到千躲萬躲千防萬防,眼看著去了丹朱國崔允諾此生就能平安,最后還是沒走出這片茫茫的雪城。
白帝和其他大臣在安慰些什么,崔王爺已經(jīng)聽不見了,他閉上眼睛心中滿是對孩子的悔過與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