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塵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里只剩下她一個,她環(huán)顧四周,小木屋很破,靠窗的角落里堆了一些柴火,其余什么都沒有,繩子捆的死緊,逃跑無望。
艱難的忍耐中,她第一次知道時間可以這般漫長,她把以前的回憶都翻出來,抖抖灰塵,從最細微的角落開始回想,不知不覺到了深夜,她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知道他回來了。
她使勁搖頭掙扎,饑渴難耐,發(fā)出嗚嗚聲,這一舉動成功引起張寧灝的注意。
他走過來,一把撕掉封嘴的膠帶,膠帶驟然揭開,干裂的嘴唇被扯破了皮,流出鮮血,穆清塵疼的頭皮發(fā)麻,倒抽冷氣。
他沒說話,繼續(xù)手上的事情,電腦屏幕調出監(jiān)控畫面,那是一個破舊的工廠,兩個畫面,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
她盯著的畫面里,廠房中央,一個人套著頭套被綁在椅子上,背對著廠房大門,單看坐姿,昏迷模樣。
門口進來的男人,手提兩個箱子,快步走向被捆綁的人,他眉頭深索,強壓內心的緊張。另一個畫面,廠房外不遠處,稀疏有兩個身影,一閃而過的亮光。
同樣盯著屏幕的張寧灝,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讓你一個人來,別?;ㄕ?,否則一個小時我剁她一個指頭”,說著,轉身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穆清塵只感覺耳膜嗡嗡作響,眼前有微弱的光圈在閃動,她受的這巴掌真是用了十足的力。
清脆的聲音進了傳聲筒,刺進張寧懿的心里,他冷冷的看著角落里的攝像頭,又看了一眼座椅上的假人。
張寧灝虎口卡在穆清塵下巴處,他的手指嵌入她的皮膚,周圍都已經(jīng)泛白,她極力忍著疼痛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被激怒了,湊近她,低吼了一句,“說話啊,哦,看我這記性,被我打傻了”,前面那句是對她說的,后面那句是說給張寧懿聽的。
“你不要亂來,你開的條件我都可以滿足”,張寧懿的氣息不穩(wěn),話語里有些顫音,他真的怕了。
張寧灝不屑的笑了笑,“急了???那就乖乖聽話,廠房后的山路,從這上來,記住了,你一個人”,他掛了電話,臉上浮現(xiàn)笑意。
穆清塵看著他,覺得他真是一個可悲可恨的人物,他從要挾與擺布中獲得了快樂,發(fā)自內心的快樂。
張寧灝感受到她異樣的眼光,難得的沒有生氣,他背對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里先是得意,慢慢變得凄然。
他那天的話,穆清塵往后余生都記得清清楚楚,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穆清塵說的,他說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可我錯了嗎?你們若真心實意的愛我,算了,爺爺是,周絮是,你們都是,都把我當做你們爭奪權力的工具,都把我當做工具。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后來只聽得見咕噥和嘆息,他點了一根煙,一口接一口的抽著,過了很久,他碾滅了煙頭。突然轉身拽著穆清塵的后衣領,拖了出去。
穆清塵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剛想質問,張開的嘴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迫咽了回去。
他說:“閉嘴,我這輩子只能是跳梁小丑了,你們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彼曇絷幱舳鴥春?。
穆清塵:“張寧灝,你本性不壞,內心深處還是善良的,趁現(xiàn)在沒有鑄成大錯,你放了我,我們當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張寧灝置若罔聞,依舊在一旁閑散的抽著煙。
穆清塵還想說點什么,被卡在嗓子里,因為,她發(fā)現(xiàn)身后一米不到的地方就是懸崖,冷風灌進她衣領,冷的她只打哆嗦,是冷的,也是怕的。
張寧灝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不屑的笑了笑,“怕了?怕就閉嘴,再不老實,我現(xiàn)在就推你下去”
須臾之間,她就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張寧灝現(xiàn)在已經(jīng)瘋魔了,聽不進任何東西。
沉默在空氣中無聲蔓延,黑夜的死寂從四面八方壓過來,壓得人無法喘息。
穆清塵將腦子里關于這兒的所有認知搜索出來,這一帶之前是有名的徒步路線,后來搞開發(fā)環(huán)境破壞了,沒有人再來,那座小屋就是徒步中的補給站,懸崖下是一條外流河。
不遠處有燈光,一晃一晃的,在黑夜里格外刺眼,她知道,張寧懿來了,一個人來了。
“張寧懿,你走,快走,我不要你管我,他瘋了,我會害死你的”,穆清塵大喊。
等待她的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叫你閉嘴”,張寧灝吼道,隨后將摘下的手套塞進她嘴里,不讓她再發(fā)出聲音。
張寧懿從黑暗中走來,帶著風塵仆仆,看著穆清塵被打,艷紅的血液從嘴角流出,他咬了咬后槽牙強壓下沖過去的沖動,他放下兩個箱子,保持警惕,直起身說,“你要的東西都已經(jīng)在這兒了,足夠你逍遙下半輩子,你放了她。”
張寧灝鋒利的匕首抵在穆清塵脖頸處大動脈上,只要一激怒他,隨時可能劃下,她不敢再輕舉妄動,他說:“打開,我信不過你?!?p> 張寧懿俯身打開兩個箱子,里面裝著一沓一沓整齊的鈔票,“你可以過來查驗。”
“你跪著,把它拿過來,快點”,說著鋒利的刀子一錯,鮮紅的傷口落在穆清塵脖子上,鮮血沿著刀鋒滴下,“快點哦”,語氣里帶著詭異的調皮。
張寧懿一驚,害怕他再作出過激的事來,立馬膝蓋一彎跪了下去,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此刻他只擔心穆清塵安危,將男人所有的尊嚴和驕傲碾碎一地。
穆清塵看著張寧懿的樣子,心痛萬分,她嗚咽著不要,不要,豌豆大的淚珠也止不住的往下掉,身子也止不住的掙扎。
張寧灝看著他卑躬屈膝的爬在地上,很是受用的樣子,他笑了笑,更用力的把刀子扣押在她纖細的脖子上,“美人,別動”,看著爬過來的張寧懿,他抬腳狠狠的將他踹到在地,他瘋了,他在乎的根本不是錢,而是狠狠的羞辱他,將他踩在腳底,享受那種扭曲的快感和滿足感。
“張寧懿啊張寧懿,你可真是個情種啊,她死了似乎比你死更讓你痛苦吧?”,他猩紅的眸子低垂的看著地上的男人,右腳用力踩著他的脖子,將他的臉嵌進泥土里,無比肯定的說出了這個疑問句。
“錢已經(jīng)給你了,你快放了她”,張寧懿臉已經(jīng)被粗糙的地面蹭破,帶著血絲的鮮紅與周圍的皮膚格格不入,話也說的十分吃力。
他冷笑了幾聲,“我真是高看你了,為了個女人····”
張寧灝話還沒說完就被穆清塵重重砸過來的腦袋擊中鼻梁,重心不穩(wěn)向后倒去,順勢拽了一把她的肩膀,要同歸于盡。
穆清塵瞅準時機趁他一時得意屬于防備,奮起反擊。
張寧懿眼急手快迅速起身,用極大地力拽住她的手,將穆清塵往懸崖相反的方向甩了出去,而自己飛身出去抓住了張寧灝的左手,右手扣住懸崖斷口,整個身子懸在半空,承受著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所有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張寧懿用盡渾身力氣,額頭的青筋已經(jīng)高高凸起,他手指扣進石縫中,指甲已經(jīng)溢出血跡,他艱難的說著:“別放棄,不要松手”,他再次發(fā)力要將張寧灝拉上來,可一只手要承受兩個人的重量已是勉強為之,更遑論拉上來。
穆清塵顧不得摔倒的疼痛,踉踉蹌蹌奔過來,眼前的一幕差點讓她暈厥,她用盡全力吞下嗓子眼里的尖叫,“怎么辦,怎么辦”,她強迫自己冷靜,可她還是忍不住的發(fā)抖,手心里泌出一層汗,聲音也是顫抖的,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根本不夠勇敢不夠強大。
她說:“撐住,我來救你?!?p> 她環(huán)顧一周發(fā)下匕首已經(jīng)掉落懸崖,幾步之遙處有一塊尖銳的石頭,她跑過去背對蹲下,用盡全力將繩子在石頭的峰口摩擦,她催促自己,快點快點再快點,來不及了。
攀附在懸崖上的張寧懿已經(jīng)快要精疲力盡,過于用力已經(jīng)讓他出了一身汗,手上汗?jié)n越來越多,手越來越濕滑,他垂眸看了一眼張寧灝,正好與他四目對視。
他問:“為什么救我?”
張寧懿:“再怎樣,我們還是手足,我不能不救你?!?p> 張寧灝:“放手吧,我不配,若有來生,我再好好和你做兄弟吧?!?p> 張寧懿唯一一次看到了他的淚水,悔恨的淚水。
說完這句話,張寧灝趁著風力,一用力便掙脫了張寧懿的手,而被扣住的石縫再也承受不住,從巖體上脫落,兩人雙雙墜入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