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河邊除了花香之外,還有些許牛糞,跌倒在地的江水摔了個人仰馬翻,滿肚子火氣抬頭就罵:“你怎么走路的,看見有人過來怎么也不知道讓一讓…”
她看著眼前這個身形高大,劍眉緊蹙臉色鐵青的人,覺得好熟悉!
“你瘋瘋癲癲撞到了人,倒有理了。”朱翊忍痛揮著眼前的塵土,一張口便吸進了許多沙子,嗆的眼淚直流。
江水爬起來跳到他面前,發(fā)覺他太高自己太矮,想要與他平視只能踮起腳,這樣才不會丟了氣勢:“你都看到我瘋瘋癲癲的過來了還不避開,分明就是來找茬,我自小身體就弱經(jīng)不得碰,現(xiàn)在腿瘸了你說怎么賠吧?”
朱翊一挑眉,打量這張怒眼圓睜明擺著訛詐的臉,不免火更大:“我看你這身子一點都不弱,光天化日就來訛詐信不信我送你去衙門。”
江水不示弱,再踮起腳瞪著他:“哼,衙門我熟啊,你要去我給你領(lǐng)路…”
朱翊:???
天子腳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無賴?
“你,罷了…”朱翊被他唾沫星子噴了一臉,遇到一個無賴講道理講不通只得繞開而行,他拿手帕擦擦臉上的唾沫,作勢要走。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訛人的機會江水當(dāng)然不會放過,上前兩步就抓住他。
朱翊看著他一雙沾了牛糞的手驚呼:“你...放手…”
“你還沒賠錢呢?”江水死死拽著他不松手。
“豈有此理,拿開手?!彼麏^力掙扎無果。
江水依然執(zhí)拗地抓著:“賠錢…”
朱翊越想甩開他,他便抓的越死,兩人拉扯中,江水用嘴咬住他的袖子。
“快放手…”
“不放…”
“放嘴…”
“不…放…”
朱翊使出全力一拉,“呲…”的一聲袖子撕成兩半,江水順力跌下坡掉進河里“噗通”一聲響,嘴里還叼著一半斷袖。
朱翊臉色發(fā)綠:“我的衣服...”
江水拍打著水面呼救:“我不會游泳,救命啊…”
救命?朱翊心疼的看著撕破的半截袖子,四處看看,沒有一個人。
“救命啊…”江水和他講條件:“我不要你賠錢了,快救我上來…”
朱翊冷笑一聲:“你又想訛我嗎?”
“真的…”江水喝了幾口河水,逐漸沒有力氣開始向下沉。
朱翊四顧看看,這小子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樣,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狼狽過,真是豈有此理…
“哼”他冷哼一聲便負氣而走,走著走著便又折返而歸跳入河里。
江水在朦朧中忽然看到一個大水花,水花里有一個明亮英俊的少年朝著她游來。朱翊一只手抓住他,一只手將他攬腰托起,江水懷里藏的血玉被水沖出,他眉頭一蹙,抓住后拖著上了岸。
月朗風(fēng)清,岸邊蟲鳴,星星在柳枝亂舞中探出,牧牛人朝著炊煙寥寥處而歸,晚間的風(fēng)吹來了煙火味,飯香味,花香味,牛屎味,河岸邊上坐著一個人,躺著一個人。
朱翊擰著濕漉漉的衣裳,鐵青著臉:今天怎么這么倒霉,早上被偷,下午又遇見這么個無賴,越想越火大,朝著江水踢了幾腳。
睡夢里的江水夢到有人踩她腳,硬生生疼醒,睜開眼之后就看到一張快要拉到河邊的黑臉,于是甩甩濕噠噠的頭發(fā),豈料又甩了他一身。朱翊一肚火燒,又踢了她一腳,嫌棄地往旁邊挪挪。
江水爬起來,腳上一陣痛意,問:“你救的我?”
“哼…”他哼了哼。
“真是你救的?”江水有些驚訝。
“哼?!庇忠宦暫吆?。江水心里有一絲感激,還未開口,朱翊便問:“這個你哪兒來的?”江水看著他手里的血玉,摸摸懷中空無一物,上前就奪:“這是我的!”
“你的?”朱翊眼中一抹深思:“你哪兒來的?”
“我爹給我的…”江水有一個本領(lǐng),就是每次把謊話說的像真話一樣可信,信手拈來叫人都無法懷疑真假。
“哼…”朱翊又冷哼一聲:“這血玉價值連城,你一個小無賴從何而來的?”
“小無賴怎么了,小無賴就不能吃飯不能有塊玉啊,你拿著別人的東西還理直氣壯了?!?p> “這不是別人的東西”朱翊瞥了她一眼:“是我的?!?p> “你的…”江水嚇得兩個眼珠子差點飛出,難怪覺得他那么眼熟,云錦啊云錦,這衣服是云錦的啊…難不成早上那個蠢貨就是他。
“你如實招來,血玉你是哪來的,不然我就送你去衙門。”朱翊想探個究竟,江水立馬改口示軟:“既然如此,我就不瞞你了,這血玉是我今早撿的,好東西嘛,人人見了會眼紅?!彼懔怂懔?,被這個蠢貨撞上就讓他拿去吧,算我今天倒霉,她暗暗安慰自己。
“撿的,不是偷的?”朱翊才不信她的鬼話。
“怎么會,我像是那種人嘛?”她一臉正氣凜然的模樣。
“很像!”朱翊語中多是嫌棄,你不像才怪呢。
“你可不能誣陷我,我堂堂七尺男兒,怎么會做偷雞摸狗的事情。”江水極力辯解,可朱翊卻饒有興趣的將她從頭到底細細打量一番,一聲嗤笑:“你,七尺男兒,真是荒謬?!?p> 江水瘸著腳站起來:“哪里沒有七尺了,你好好看看…”
“哈…哈…哈…”朱翊一字一字干笑,語中盡是嘲諷。
江水雙手叉腰不滿喝他:“不許笑?!?p> “哈—哈—哈?!敝祚垂室獬爸S。
“別笑…”
“哈—哈。”
江水跳到他面前堵上他的嘴,朱翊驚的看著她,聲音夾在嗓子里顫抖:“手…手臟…”江水故意蹭蹭地上的土,換了只手將土抹他臉上,怕臟是吧,怕臟就讓你更臟。
朱翊抓住她一只手,一臉驚恐,江水反手扣住將他壓倒在地騎在身上,自己一頭扎進泥草地里,沾了滿臉的泥草故意蹭在他臉上,這才罷休:“你看看現(xiàn)在是誰臟?!?p> 朱翊左右上下避之,還是被她糊了滿臉泥巴,臉貼臉傳來了一絲溫?zé)?,他抽出一只手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低喝:“你這個無賴…”
江水又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飛快的拔了一把草扔在他臉上,不過癮不解氣,于是兩手一起飛快的拔著身下的花草全撒去,看著他臉色如壞茄一般,咧嘴笑開了花,聲音清脆回響在河邊。
本在反抗的朱翊躺在草地上,星辰璀璨,明月當(dāng)空,花草一片一片的飄落漸迷雙眸,月色薄霧中看著這張嬉笑張揚的泥巴臉,笑聲如清泉般流進心上,于是慢慢地便忘記了掙扎,癡癡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