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前方陣陣慌動騷亂,秦越樺凝眸揚鞭趕去前方查看,迎面一匹疾馳的馬兒奔來,馬上那人高舉著一副令牌,無人敢攔,馬兒行在太子轎前,那人一躍而下跪地呈上書信:“太子殿下,長安來信!”
福祿接過信遞給太子,太子在轎內(nèi)看信,神色凝重,江水瞧見這陣勢頓覺不妙,偷偷問福祿:“出什么事了?”
福祿悄聲道:“估計不是好事!咱們都謹(jǐn)言慎行吧!”
江水識趣的點點頭,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惹到太子!
片刻,就聽得太子在轎中叫道:“江水,你進(jìn)來!”
江水兩條眉毛卷在一起驚看向福祿,福祿投來一個同情的眼光。
她小心翼翼探入轎內(nèi),乖巧的坐在太子一旁時刻觀察著他的神情,不敢亂動,心里忐忑不安。
他又要干嘛?
我什么都沒做???
此刻的太子雙拳緊握,面色沉重,話到嘴邊又抿嘴咽回肚中,幾番思考終是不忍看她那雙清泉般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純凈,他不忍這雙眼里有淚,有苦。
江水緊張的開始抖腿,空氣中彌漫的沉默讓她更加惶恐不安,瑟瑟的問:“太子,你叫我何事?”
她話剛說完,太子便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像是抱著一件絕世珍寶般,縱有萬般憐愛,終是化作一句無奈、悲傷的話:“江水,這世間的一切煩惱我都可以幫你驅(qū)除,可唯獨這個不行!”
江水睜著兩個圓滾滾的眼睛完全不懂他在說什么,但是此刻的心里猶如喝了一杯寒冬煮的暖茶一樣。
“池江水!”遠(yuǎn)處一聲許久未見的聲音,江水聞聲立刻出了轎,只見張公子赫然立于馬上與秦越樺齊齊望著她。
她先是一驚,后一喜,跳下轎跑去:“公子,你怎么來了!”
果然是她,張公子倒吸一口涼氣,著眼望了一眼千萬大軍,倒讓江水猛然驚醒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低下了頭,公子溫怒:“上馬,我?guī)慊丶?!?p> “啊!現(xiàn)在!”江水一聲驚呼,看向秦越樺,他冷冷無言,卻也用一種悲憫似的神情看著她。方才這陣騷動皆因張公子擅闖引起,他盯著來人盤問,此人只道是受太傅府沈青懷所托來找江水,并說了原委,秦越樺便酌情領(lǐng)他來了,他以前不懂酌情二字到底是個怎么酌情法,如今卻懂了!
“老爹出事了,速速隨我回去!”張公子語罷,江水立刻跳起來:“老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這時福祿匆匆來到對江水身邊附耳:“太子傳話讓你先回去,他還要回朝復(fù)命?!?p> 太子看完青懷送的信,一時難以啟齒,不知該如何跟她說出實情,他心如刀割般疼,替她疼。
江水更為疑惑,公子道:“上馬,我已在各個路途安排好接應(yīng)了!”他伸出一只手拉江水上馬,而后撇過秦越樺,原本謙和的人一反常態(tài),冷眼緩緩言道:“她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語罷揚鞭策馬而過,只留秦越樺與太子各自深思。
太子隨后喚來齊升:“派人去查一下剛才那人的來歷,還有,暗中保護(hù)池江水!”齊升領(lǐng)命而去!
駕馬而去的江水一邊擔(dān)心老爹,但又察覺到張公子動怒了,想了許久才開口問:“公子,我爹怎么了?”
“先告訴我你怎么回事?”張公子駕馬如飛馳般穿過林間,心中的疑問裝了一肚子。
江水只得把她遇到太子后這些事一五一十全部道來,馬兒疾馳一路狂奔,只留下幾片殘葉于空中盤旋。行到一家驛站時,他們換馬喝茶稍作休息,張公子聽得江水說完這些事猶如聽書般質(zhì)疑,她誤打誤撞混入東宮認(rèn)識太子,又結(jié)仇貴妃無奈做了太監(jiān),成了太子的心腹,接著又披甲上陣,這可比說書的離譜多了!
可是,他還是不明白,江水喝了口茶,見他疑問重重,面色凝重,便敲敲桌子道:“公子,我知道這些事說出來你們肯定不信,所以便瞞著你們,但我所說沒有一句虛假!”
“如你所說,那么我且問你...”張公子不明:“太子為何要讓你與他共乘一轎,為何會把你留在身邊?為何會因你而去與貴妃作對?為何還與你一起看望老爹?”
這一句句為何問的江水也蒙了,對啊,為何???為何要處處護(hù)著我,為何要對我那么好?為何呢?她想了一個理由答:“因為我們是朋友啊?!?p> “為何你們能是朋友?”公子再問。
江水反問:“為何我們不能是朋友?”
“你說呢?”
看著公子認(rèn)真的臉,江水也開始有些心慌了,對哦,我怎么能和太子交朋友呢,像是做夢一樣,這說出去根本沒有人信啊?
“還有...”張公子沉色言道:“你明知道你是女子,還要跟著男人們?nèi)?zhàn)場,那是一個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嗎?”
江水被訓(xùn)的低下頭,面露羞色,也只有在張公子面前,她才有那種面對男子時該有的女態(tài),為什么?因為公子知道她的身份,在他面前,江水覺得自己是個女子,而眼前這個人是個男子,他們互相知情知根知底,她不該用對普通男子說話的方式去與他交談,不該用對待普通男子的方式去對待他,他知道她的底細(xì),那她便不能這樣去做,如果故意這樣做的話反而有些裝模作樣,所以在他面前,她是個女人,他在她眼里,是個男人,可是這件事情該從何說起呢!
張公子看著她,該從他們父女來到長安城說起,那年他十二歲,正在碧麟苑慶生,店外寒風(fēng)素裹,老爹與江水凍僵在門前無人問津,宴席過后,母親推門發(fā)現(xiàn)凍成冰人的二人,老爹懷下藏著瑟瑟發(fā)抖的小江水,母親念及今日大喜,便發(fā)了善心收留了父女二人一夜,備上熱水取暖驅(qū)寒。
那一夜后,老爹執(zhí)意要還這份救命的人情,母親見他忠厚老實,有情有義便讓他留在碧麟苑幫忙,可是,老爹卻把小江水打扮成男孩模樣,母親不明白去問他,他與母親長談許久。
在那之后,小江水便成了一個假模假樣的男孩,母親把他叫來吩咐:“言其,以后你就多教教江水!”
“教她什么?”那時候他還不太懂。
“教他男孩子都是怎么吃飯走路!”母親一聲惋惜。
“她明明是個女孩,為什么要學(xué)男孩!”
“江水的娘啊,一直想要一個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偏偏江水是個女孩,如今她的娘已經(jīng)過世了,她爹想遂了她娘的心愿,把她養(yǎng)成男孩,好讓娘親在九泉下也安心!”母親說完又搖搖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女孩多好啊,我倒喜歡女孩,這孩子命苦,以后她就要長住這里了,不要欺負(fù)她,多照顧照顧吧,一個女兒家當(dāng)做男孩養(yǎng),定然辛苦!”
于是,他教她男孩走路,教她男孩說話,教她男孩撒尿,教她男孩能做的一切,他看著她慢慢學(xué)會了一切,看著她越來越像個男人,看著她惹事生非,打架斗毆,他和老爹便去善后。看著她徹夜不歸跟著外面的混混們偷摸混打,他和老爹滿街尋人??粗辉甘苋斯芙屉x開碧麟苑獨自去外面闖蕩,扛男人們扛的沙袋,趕男人們趕的馬車,有時候也會心疼,可是,她是個男人,這已經(jīng)是人們都知道的事情了,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她真的變成了一個男人,這些都是男人能做的事情!
她去打架,他可以花些銀子事后找人再揍一頓那些打她的家伙,她去偷摸,他可以花些銀子給人家事后又補(bǔ)上,她進(jìn)了牢獄,他可以打點打點早點放她出來,她去干苦力,他事先跟人打好招呼叫多擔(dān)待些。
他如父亦如兄長般,事事為她操心,處處為她考慮,他們原本是親密無間的長大,一起飲酒作樂,賞景看花,可是后來,江水便不太常來碧麟苑了,除了給老爹送飯外,她再不登門,看見他不是躲就是跑,他們漸行漸遠(yuǎn),所以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他都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