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桌上豪客
“且慢，且慢著，等等老夫?！蹦抢先巳碌?。
“讓讓，都把屁股夾起來，快給老不死的讓個好位置。”荷官胡亂踢了兩腳，立即有人讓出一座位。“您老人家啊，每天都要管一管，都快成酒肆的念經(jīng)和尚，想要度化有緣人，上輩子你就應(yīng)該去當(dāng)和尚。要不，等會兒抽個空，干脆把你的白發(fā)給抽個干凈，怎么樣？從頭到腳換個模樣，好替你自己求個狗屎運(yùn)。本店可提供一切服務(wù)，保證讓你稱心又如意，只要你老點個頭表示愿意即可。等你眼睛一閉一張，管教你認(rèn)不出鏡子里的俊俏郎?！?p> “荷官，你這張嘴真真是酒肆鎮(zhèn)店之寶，難怪老板不舍得放你離去?！崩先税寻醉毞旁谧烂嫔希h(huán)顧一圈。“今日看你心情好，就不贏你太多了?！?p> “老不死，你這不是打我老板的臉嗎？”荷官笑了起來，“再說，我這資質(zhì)哪敢覬覦鎮(zhèn)店之寶的名號，這等名號還是留給你這個老不死的吧，誰叫你富得滋滋冒油呢。還有誰不曉得，只要你這個有錢人住一日店，我老板就一日無愁，我自然也是跟著有粥喝。要不是鬼國多煩人，隔三差五就來催著要人，老板恨不得給你一把太師椅子，就擺在大堂中央。直接供奉一個會喘氣的招財貓，那才是財源滾滾哪?！?p> “少廢話，看你的咯。”白須掃著桌面。
“得了，瞧好嘞?！焙晒賹Ρ娙苏f，“下定離手，像個男人，別學(xué)霜打的茄子萎萎蔫焉，更別來婆婆媽媽那一套。各位，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這個豪氣就別占著茅坑不拉屎?！?p> 大塊頭仗著身高優(yōu)勢，直接越過人頭，將一塊水晶丟在桌面上?！罢鐮敔敚襾硪??！?p> 每一雙眼睛都釘死在桌面上，誰也不浪費時間抬頭，大塊頭及他們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任何的關(guān)注，就像誰來都一樣，最重要的是桌面上的輸贏，一直在繼續(xù)。
“這位爺，出手夠豪氣，小蝦米們快給真奶奶騰個寶座，一邊站著沾沾財氣?！焙晒倏戳艘谎勰菈K水晶，諂媚道，“無論輸贏，豪華客房都是你的嘞，酒肆從來不虧待有錢人?！?p> 他甚是好奇，情不自禁地往前擠，掏出一塊螢火石，也想試試手氣，卻被眼疾手快的大塊頭抓住。“小子，知道這桌面賭什么，你就敢下？”
“不就是有啥賭啥？”他說。
“敢情你這小膽兒，比甄爺爺我肥得可不止一點兒啊?！贝髩K頭指著桌面告訴他，“酒肆只賭一樣?xùn)|西，那就是每個人的命。說白了，就是拿未來的生命當(dāng)賭本，而不是錢。收起你的小蠟燭，這里可不稀罕凡塵俗物。跟緊甄爺爺，累累經(jīng)驗，別一出手就教他人笑話了?！?p> 田老頭也來了興致，丑臉泛出光澤，仿若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活動著筋骨，躍躍欲試?！斑@怎么算??？”
“你瞎操心什么，荷官那是憑本事當(dāng)上的，又不是走后門，絕對童叟無欺，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濫竽充數(shù)的。我剛剛下足了一世的本，你說能隨便玩嗎？”
“那你豈不是沒有來世了？”田老頭目瞪口呆，環(huán)顧一圈，驚詫不已?！澳沁@些人該如何是好？”
他也大為吃驚，不禁皺眉，搖頭嘟囔道：“只有傻子能干出這事。”
“傻子都是乖乖牌，哪能干這事?！贝髩K頭補(bǔ)充說，“我從不走尋常路。至于這些人，都是前世罪孽累累，個個背著愧疚債，不敢去來世的人。若是上一世表現(xiàn)良好，就留在鬼國當(dāng)子民，和做人沒分別。幾歲進(jìn)入鬼國，就幾歲開始遵守鬼族的規(guī)矩，直至結(jié)束。鬼國對凡夫俗子而言，只是一世的歷程。這一世結(jié)束了，和人死了一樣，還是得繼續(xù)前行，去往各自的下一站，直到完成整個生命的秩序為止。不過，若是前世犯了太多事，鬼國里倒是有個判官，會將各界來的生命按照刑法重新安排生命秩序?！?p> “大兄弟真是見多識廣?！背竽槤M是求知欲，也是從未有過的謙虛。
自從大塊頭出現(xiàn)后，經(jīng)驗老者就一改往常的自以為是，變成了個可受教之徒。這個改變令他很不習(xí)慣，猶如衣物下一小東西蟄伏，隨時伺機(jī)發(fā)出進(jìn)攻，不放過每一寸皮肉。
呲牙裂嘴爆出爽朗的笑聲，“我只是喜歡瞎逛窮游罷了?！闭f著，大塊頭倒謙虛起來。“田爺你知道的那些故事，啥時候找個空隙，和兄弟推心置腹一番？”
“好說好說。”田老頭承諾?！安贿^是些陳芝麻爛谷子，不值得一提，大兄弟任何時候得了空閑，溫上一壺酒，老子隨時奉陪?！?p> 視若無睹面前贏來的所有，荷官眼底滿是迫不及待的貪婪，若不是礙于眾人，估計已經(jīng)將水晶收入囊中。
“這位爺，買定了！”說完這話，荷官的身體更向水晶傾斜，幾乎欲要撲上桌子。
他歪頭側(cè)目，發(fā)現(xiàn)荷官的腳后跟已然拔地而起，不禁暗忖；水晶究竟是何來頭？”
“少啰嗦，趕緊的?！贝髩K頭催促。“不要澆熄了我的熱情?！?p> 這種賭法前所未聞，聞之駭然，就算是腦子燒壞了，也不可能想出這種把自己滅干凈的賭法?！隘傋??！彼睋u頭，對剛獲悉的信息來不及消化。
“他娘的，瞧瞧老子這一身汗啊。”田老頭摸著脖子道?！罢媸情L見識了。原以為老子已經(jīng)夠豁出去了，豈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賭外還有賭啊。可惜那三生石上無三生，要不老子也小試一番?！?p> “這位爺，看起來也是氣度不凡，要不要玩兩把，試試手氣?！焙晒賾Z恿道?！靶≠€怡情，不管輸贏，皆附贈百年佳釀如何？”
“百年佳釀！”田老頭的雙眼立即泛光?！澳氵@兒也有？”
“酒肆哪能沒有鎮(zhèn)店之寶，絕對值得一嘗。”荷官說。
大塊頭將田老頭往后一別，橫臉對荷官，手指不斷敲著桌面，粗聲催促：“麻利點，甄爺爺我可沒有耐心，要是不開......”說著，便作勢要取回水晶。
荷官一愣，握著骰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立即滿臉堆笑道：“這位爺果真是豪爽之人，得了。各位，買定離手，絕不后悔。”
野人王和經(jīng)驗老者旋即被撥出人群，佇立在賭徒圈外拉長脖子圍觀。
“老頭，你不是經(jīng)驗老者嗎？”他問。
“老子是暗夜鋼軍的經(jīng)驗老者，又不是酒肆的老客?！碧锢项^沒好氣極了，“臭小子你行，你上??！”
“這個大塊頭什么來歷？剛認(rèn)識，你就能和他稱兄道弟？”他有些不悅。
田老頭一邊思索一邊說：“一個奇怪的人身上必然有奇怪的故事。不知道先前是誰說他種種好，這回怎么了，又瞧出了什么新毛病了不成？”
“你什么時候成了優(yōu)哉家族的后人？”
“別拿老子和優(yōu)哉家族比，老子不稀罕。優(yōu)哉家聽故事是為了講故事謀生，老子單純就是圖個樂?！碧锢项^瞪大了眼珠子?！袄献舆@是情趣，非優(yōu)哉家世俗之人能比?！?p> “有何不同？”他雙手一攤，直搖頭。
“自是大不相同，老子......”
田老頭正要解釋時，人群里傳來一陣喧嘩，接著便見大塊頭從人群里擠出來。身后一群賭徒就像是尾巴，緊緊貼著大塊頭，正朝他們走來。
“贏了？”他皺起眉頭，心中卻是另外一種想法。
“必須的。”大塊頭開始向他們展示所贏之物，除了水晶賭本，竟然多了一塊黝黑的面具?！斑@是有些年代的貴金屬。我臉大，你小子看著合適，送你吧。”隨即，就把面具丟進(jìn)了他懷里。
“臭小子，還不快快謝謝甄爺。”田老頭略為激動，雙眼放光?！斑@可是一世的光陰啊?！?p> 對此毫無概念，一張面具和生命長短相系，是斷然無法接受的，這超出了以往的認(rèn)識，實在匪夷所思。擺在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張面具，并不見神奇之處，如何能等同一世光陰？大概又是一種忽悠人的把戲吧。
他拒絕道：“我自己有，不需要?！彪S即，將面具丟回大塊頭手里。
大塊頭為之一愣，詫異劈過里面盤，隨即問：“既然你不喜歡面具，那這塊水晶如何？呆頭鵝，你可別看不起這破水晶，沒瞧見那荷官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板上了嗎？”
“臭小子，甄爺送的禮物，你怎好拒絕?！碧锢项^趕緊把面具塞進(jìn)他手里，并背著大塊頭對他擠眉弄眼。
“水晶是什么寶貝？比黃金貴嗎？”他直盯水晶，完全無法理解他們這種觀念。
“有眼光，田爺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贝髩K頭點頭稱贊道，“只是現(xiàn)在還不能送你。并非我吝嗇，而是我暫時還得靠它去贏來想要的東西。不過，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等用完了，就送你。這面具，你且收下，權(quán)當(dāng)個預(yù)付款如何。”解釋完畢，大塊頭就將面具塞給他，全然不顧及他的困惑。
“這位爺，已為你們備下美酒佳肴，請隨我來?！币粋€侍童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邊。
“我這剛點燃的興致，你被澆熄了?！贝髩K頭臉色一收，竟如此駭人。
那侍童的臉頰抖了幾下，便說：“美酒佳肴不等人，這位爺稍作休息，精神抖擻再上桌，手氣定然更佳?！?p> “小嘴兒，倒是甜人心坎上。得勒，暫且再留一會兒，也不差這一會兒功夫?！贝髩K頭朝他們兩人揮手招呼，“快跟上，跟緊點，別走丟了，這地方好玩得很，指不定還有什么意外驚喜。”
“美酒美女，從來都配套，不然如何醉生夢死？”田老頭祈禱。
聞言，他瞪了田老頭一眼，罵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本扑晾镅b潢野蠻而霸道，清晰可見原石黝黑的容貌，腳下碎石遍布，凹凸抓腳。活脫脫就是個土匪窩，哪有半點醉生夢死？大塊頭剛贏了點，荷官就已差侍童來伺候，此處必定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賊窩。他不禁心生警惕。
“老子乃是熱愛生活之人，到哪都不忘記發(fā)現(xiàn)美好。”田老頭自夸了起來。
“指不定真能如你所愿，畢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塊頭大步闊前，任憑侍童引路。“既然盛情難卻，豈能辜負(fù)店家的一番美意。走咯，跟著甄爺吃香喝辣，祭我們的五臟六腑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