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英雄人物往往比一般人自律。拿白面判官金城光來說,跟張東信溝通之后,人家當天就出發(fā)了,沒有等第二天才走。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人家沒有拖延癥。
反面例子:等明天抓了孫悟空,就可以放心的吃唐僧肉了。
鄰山縣衙門口,三名仵作已經(jīng)戴枷示眾第四天了。
四天能做什么?四天可以折合成一千九百二十個三分鐘。也許四天真的是個特殊的日子。就在這一天,一個老人來到了戴枷示眾的三個仵作面前,不喜不悲的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說完,老人靜靜的看著。三個仵作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十分鐘后,老人走了。
半個時辰后,這件事一層一層傳到了張東信耳朵里。
也許張東信注定不是一般人,獨特的思維方式下,立刻派人打聽老人的位置,并親自前去拜會。
見到了老人,張東信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非常禮貌的問道:“晚輩冒昧了。請問老人家怎么稱呼?”
老人的回答很按套路,說道:“山野村夫,不足提起?!?p> 張東信也按套路接著問道:“老人家高壽?”
老人答:“六十七。”
張東信問:“請問老人家和那三位仵作什么關系?”
聽到張東信用“三位”這個帶有尊稱意思的詞稱呼犯罪的仵作,老人以為是口誤,又覺得不應該。想了想答道:“那三個都是老夫的孽徒。老夫早就勸他們踏踏實實做事,不要取不義之財,否則是自尋死路。他們就是不聽。今天見他們已經(jīng)枷號第四天了,想必張大人你是下決心要狠狠懲治了。我就去見他們一下。也許是最后一面了?!?p> 聽了這些話,張東信當然要繼續(xù)問下去了。問完才知道其中還有一個小烏龍。
原來,按慣例,枷號示眾三天是一個周期。三天過了還沒停,那就不知道一直枷多久了,甚至有可能是一直枷到死。老人說的都是實話,所以選在今天來衙門口。
張東信這才略帶興奮的說道:“老人家原來是資深仵作。哎呀!終于把您盼來了。我現(xiàn)在代表縣衙聘請您擔任仵作,不知可否賞臉?”
這話說的太拽文了,老仵作不自在的說:“承蒙大人看重,老朽敢不盡力。只是,年齡大了,不中用了。”
張東信自動把后面一句話過濾掉了,說道:“走,一起喝酒,我請客,把縣衙的弟兄們都叫上。沒事,我找人給你打下手。您順便教幾個徒弟吧。放心,咱這回把好關,挑幾個人品過硬的。”
老仵作知道張東信這個人,也了解他的官聲人品,更高興他懲處了不良仵作。更重要的是,態(tài)度再好也是縣太爺,請客又不是送死,老仵作不敢駁人家面子。
請客的地點是縣城里新營業(yè)的望江樓。名字很常見,只要能挨著河流湖泊,幾乎每個城市都有酒樓叫望江樓。
張東信一手策劃,自己是幕后大股東,秦夢瑤是二股東,連里面的管理人員和部分伙計都占有股份。除了股份制是新事物,張東信把其他方面的管理都交給了底下人,畢竟人家都是有經(jīng)驗的內行。
果然,營業(yè)時間不久,生意卻很好,加上知情商戶的捧場,生意就從很好變成火爆了。張東信最近已經(jīng)準備開分店了。
老仵作無論如何也不肯做首席,還是張東信坐了,老仵坐在張東信的左手邊。縣衙的人陸續(xù)也來了。等邢捕頭入席后,看到了老仵作,突然失聲叫道:“狄仵作!”
眾人都詫異,老仵作笑著點頭說道:“邢捕頭,久違了。”
張東信卻不高興的說道:“老邢,我當你是親信朋友,你也知道我發(fā)愁沒有得力仵作。既然認識狄老,怎么不告訴我?”
邢捕頭連忙說:“大人恕罪,狄仵作已經(jīng)十幾年沒出現(xiàn)了,我沒想起來?!?p> 從兩個人不同的稱呼就可以看出來,這個時代的仵作地位確實低下,沒有被尊稱的習慣。
張東信一聽就明白了。狄老退休了,三個徒弟接著干。卻發(fā)現(xiàn)徒弟太混蛋。為了不被牽連,狄老干脆消失了。實際上又沒有走遠,暗中關注著呢。
張東信連忙說話,考慮到對方的文化程度,又不能拽文,于是說道:“狄老真是個好人。退休了還操心。對徒弟仁至義盡。就憑您的處事態(tài)度,我相信您是個好仵作。”
當然,張東信之所以這么說,敢放心的任用,不僅是因為字面原因,也因為看過宋前輩的《洗冤集錄》,有一定的識別能力,不擔心被仵作糊弄。
眾人雖然心里看不起,但是為了順著張東信來,紛紛對狄仵作舉杯勸酒。
狄仵作是個普通人,還是普通人中有一技之長的人,所以還是個普通人。狄仵作和普通老人一樣喝飄了,開始話癆了。
“知道我為什么叫狄洪生嗎?我是在洪水里出生的,救我的人就是仵作。還把我養(yǎng)大。
我小時候苦,三歲那年…”
等講到六歲的時候,所有人都快崩潰了。
可不是嘛,洪水中搶救出來的孤兒,幾乎是百家飯養(yǎng)大,小時候能不苦嗎?
趙嫣然帶著哭腔說:“夫君,狄仵作那會兒說他今年多少歲?”
張東信苦笑道:“好像是六十七。”
趙嫣然“啊”了一聲,捂住腦袋。
周旺財還是有眼色,干脆豁出去陪狄洪生喝酒了。那架勢就是“同歸于盡”。
還別說,最后真的“同歸于盡”了。
雖然喝酒的插曲很尷尬,但是可以確定一點。狄洪生從小吃百家飯,嘗盡人情冷暖,受了很多人恩惠。難得的是,他沒有仇恨社會,而是心懷有感恩,應該會是一名優(yōu)秀的仵作和師父。
所以,張東信還是挺歡樂的。
可是,歡樂的感覺被破壞了一點,因為看見金柳了。
金柳果然不客氣的一腳飛踹,張東信酒后反應慢了半拍,被踹倒了。
金柳低下頭看著張東信說:“我爹爹他們去給你辦事,風餐露宿的。你卻悠哉的喝酒了?!?p> 周圍有人,金柳沒好意思把張東信之前說的嘴賤話重復出來,只好現(xiàn)編一套說辭解釋為什么踹他。
趙嫣然似乎早料到這一天,沒說話,只是把張東信扶起來。
張東信壓著火說:“那個,你爹已經(jīng)走了。給你爹想辦法送個信,要是沒找到人就先回來?!?p> 金柳問:“什么意思?”
張東信答:“沒什么意思,有新仵作了。讓伯父看情況。找到還是要帶來,沒找到就算了。”
金柳湊過來冷冷的看了張東信兩眼,說道:“知道了?!?p> 說完轉身就走。
張東信也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
然后,金柳突然偷襲,又一腳踹到張東信。
張東信又一次吃了喝酒的虧,也是沒實戰(zhàn)經(jīng)驗,加上沒想到。白瞎了一身上成內功心法的根基。
張東信怒喝道:“上次我就想說,要是能打得過你,我非把你摁在床上打屁股!”
金柳愕然。
趙嫣然卻淡然。
…
半個多月,金城光回來了,人數(shù)有增加。不用說,這是成功了。
寒暄過后就是接風宴。這次去的酒樓叫醉仙樓。張東信抄襲起來毫無底線,只要好用就行。這次的安排上還有一點不同,女眷可以去路對面的嫣然坊。
顧名思義,望江樓最雅致,檔次也最高。醉仙樓就傾向喝酒了,還是豪飲買醉那種,張東信有意經(jīng)營的檔次略低。嫣然坊自然有討好趙嫣然的心意在里面,側重女眷光顧,主打產(chǎn)品是精致點心,里面的格局也很適合喝茶聊天。
一次擴建了兩個分店,并且把一個十字路口占了三個角。張東信的理念就是不同?,F(xiàn)在請客顯示出了便捷性。
由于離得很近,望江樓上的人可以看見嫣然坊里面,大喊也能聽到聲音,兩邊人甚至可以相互敬酒。至此,大型宴請時把人分到兩個或三個酒樓成為了小潮流。
張東信這邊,酒酣耳熱時,大家說話也開了。
張東信這才知道,金城光帶來的這些郎中不是一波。
金柳的新鮮勁過了,從嫣然坊那邊過來了。陸續(xù)過來的還有趙嫣然、金冰雁、秦夢瑤、林秀兒。
金柳嘚瑟道:“我爹爹一放出風聲,朋友們給面子就來了。沒辦法!”
最知道仵作作用的林秀兒仿佛沒差距到金柳的話語氣有點不妥,自顧說話了,激動的說:“這太好了。有你們大家的幫忙,以后就沒有冤案了?!?p> 秦夢瑤心里覺得林秀兒想的太美好了,嘴里卻說道:“我也相信你們大家?!?p> 趙嫣然和金冰雁也說話附和。
美女的夸獎有時候可以轉化成生產(chǎn)力的,誰會不喜歡呢。秦夢瑤等人顯然明白自己的優(yōu)勢,努力的幫張東信招攬人心。
張東信當然明白,深深的覺得:美人恩重,難以消受。
次日,不能說翻臉,可以說是變臉,張東信提出考核,連老仵作狄洪生在內,全部都被要求參加。
考核分筆試和實測。
筆試內容自然是來自《洗冤集錄》。在沒有這本書的時代,這里面的內容就更加有含金量了。
考完沒有閱卷,直接進行實測。
張東信的實測方法也有趣,第一項,解剖動物。
一出手就能看出來經(jīng)驗了。其他的項目就需要結束后慢慢鑒定了。實際上,張東信也不懂,就是看熟練度,判斷經(jīng)驗。
第二項是識別藥物和毒物。
這時,阿柔出現(xiàn)了。
阿柔劃拉了幾行字,又扔下一個杯子。
張東信看了以后才明白。這是當初金冰雁的叔叔金忠家的。金忠的妻子在酒里下了蒙汗藥。酒喝干了,里面理論上是有藥物殘留的。倒不好奇杯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只是時間久了,有點納悶阿柔如何做的密封工作。
張東信對阿柔這位修真者,(確切的說應該是這只修真母狗)有著近乎盲目的相信。
于是,臨時增加第三場考試。
沒有年長的醫(yī)者,參加的這些人都出自行醫(yī)世家。雖然家族名氣不行,醫(yī)術也不出類拔萃,甚至有的還犯過事,處于隱姓埋名狀態(tài)。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的傲氣。所以,這些年青的郎中學徒心里不高興了,覺得自己不被認可。
張東信又找來了十個大小差不多的杯子,讓大家依次鑒定。
果然,全軍覆沒了。
事已至此,考試結束。張東信安排專人陪同,帶著大家去吃飯,自家的三個酒樓隨便挑。張東信自己則回去改卷。
不只是任性,閱卷結束后,張東信很唯心主義的在成績最好的三個人里選了一個做第一名。原因是,他姓宋。
然后,在張東信準備出門的時候,外面來人了。
“張大人,我要參加比賽。你的考題我都知道。能不能讓我先參加第三場?!?p> 張東信出來一看,這姑娘年齡和趙嫣然差不多,長得很有鄉(xiāng)土氣,沒怎么打扮,屬于漂亮村姑。又稱村花。
張東信問道:“眼熟。請問你是?”
趙嫣然剛才在幫忙收拾整理,不知什么時候也出來了,突然說道:“咦,你。咱們這幾天常見面…你是文君?!?p> 村花答:“是我。嫣然姐,我也想?yún)⒓涌己恕!?p> 趙嫣然這才解釋道:“她是文君,文大夫的孫女?!?p> 文大夫張東信是知道的。這次金城光帶回來這么多人,都是長輩陪著子侄來的。文大夫和張東信常見面,文君則是由趙嫣然接待,又總是在人群里。所以張東信一時沒認出來。
張東信說:“文小姐,你可以參加。但是能告訴我為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