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的眼睛,“為什么?”
“好人大多沒有好下場,風(fēng)光的,在這有施宮中很有風(fēng)頭的女人,一個是您,另一個是蘇夏。奴婢希望那個站在眾人面前的是您,不是她?,F(xiàn)在您如此又怎么能站在她前面,甚至,將她踩下去呢?公主,奴婢不希望你有事?!?p> “可是阿秋,你又知不知道每一個站在高處將別人踩在腳下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呢?”
她不再說話了。
她小小年紀,力氣并不大,使了勁兒將我翻到她背上,背著我一點一點挪到床上。
不知道她從哪里來的力量,縱使我之前對她萬般揣測懷疑,可現(xiàn)在,那些奇怪的情緒又去哪里了呢?我看著她,心里竟?jié)M是另一種奇怪的情緒,說不上來是什么,暖暖的。第一次在這個冬天體會到溫暖的味道。
她幫我蓋好被子,就要轉(zhuǎn)身下去。
我立刻伸手拉住她的手,觸手冰涼一片。我心一驚,這女子,手竟這樣涼!
“公主,”她煞白了臉,身子也顫抖起來,“公主,奴婢去給您請大夫來……公主千金之軀與奴婢乃云與泥之別,還請公主松手莫要玷污了您……更何況公主手暖,奴婢手如寒冰,可不能凍壞了您……”
“公主,您松手吧……”
“公主……”
連我也不知道握了多久,一直到我的手同她的手溫度再也分不出彼此,終于松開。
“你去幫我重新泡茶來,不過是一時暈厥罷了,曾經(jīng)聽宮中老人說過這不過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剛才被嚇到才沒想起來,沒事的。”我朝她笑,“倒是你,你看看你啊,平日里也不見你說過,你看看你這手都冰成什么樣子了!”
“奴婢該死!”她慌忙跪下來,朝我磕頭,“奴婢不該……”
我打斷她。聲音尖銳且十分大,像是刀片劃在玻璃上:“拿一個暖爐捧著吧!你看看都給凍成什么樣了!”說完話我再次愣住,玻璃?刀片?我剛剛怎么會想到這些東西?這是什么?我仿佛看見一種晶亮透明的東西在太陽下反著刺眼的光芒,而背光的時候,又能清晰的照出人臉。
那絕非這個時代應(yīng)有的產(chǎn)物。
那會是什么?
玻璃?
阿秋將地上兩個暖手的爐子拿過來,給我一個,自己也一個。捧在手里感激的看著我:“宮中人人都稱公主頑劣不曉為他人著想,可她們不知道的是公主私底下對奴婢多好!”
我卻注意到另外一句話:“人人都道我頑劣不堪?”
她一驚,仿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低了頭,手中暖爐一下砸到自己的腳背上:“公主……奴婢不該說這話的……”
黃梅在那棵瘦骨嶙峋的老樹上茍延殘喘地昭示著春天的到來。
不知道我還能安生的度過幾個冬天。這些日子總想到季巖,他確實是一個美男——不同于誓的美男。雖說世人皆懼美人遲暮,可最重要的,是生命,若是能好好或者,容顏算什么?老了又算什么?
就算是老了……那也是一個絕色的老男人。
樹枝終究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啪”一聲,積雪與樹枝齊齊掉在地上。一榮俱榮,一損……
手還沒來得及觸白雪已另一只溫暖的手握?。骸霸趺茨?,手這樣涼?!?p> 是阿秋。
自上次我說過她之后她便時時捧著暖爐,偶爾便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抓住我的手——比如現(xiàn)在。
她在用她的方式對我說她有聽我的話,她在告訴我她對我,是完全屈從的。其實完全沒必要這樣,那一日發(fā)生那件事情之后我便全身心相信她。
我還來不及說話,身后一個聲音尖銳刺耳:“喲,我說公主殿下去哪兒了半天不來見我,原來竟是到了這里來賞花?!?p> 我轉(zhuǎn)過來笑著看她,“這不是夏夫人嗎?今日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了?”
她也不看我,眼角一點紅色淚痣笑起來十分動人?!叭粑也粊恚趺茨芸匆娺@樣精彩的一幕?”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阿秋的手正覆在我手上。溫潤如玉。
“想我蘇夏當年在蘇部落之時便聽人說這施部落曾有一女子竟比月神還要美麗,聽說是什么沒落的末喜部落獻給施族的禮物,公主可曾聽聞這個故事?”
我心中一驚,知覺胸口氣血瞬間翻涌,有什么東西已到了喉嚨頂上就要吐出來,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朝蘇夏一笑,“那又如何?”
“看來公主您果真處上位。據(jù)說,處在上位之人總是會被下人遮住眼睛,看見的,聽見的,只有他們愿意讓你知道的。那么,”她看一看我,怪異的笑起來,將手搭在我胳膊上,雖是隔了那么厚的一層衣服我卻依然能感覺到陰森寒意滲透到骨子里,“這黃梅可真漂亮,整個有施宮中也不過一樹罷了,竟在公主你的院子里。公主,你有興趣聽聽我所知的版本嗎?”
我狐疑的看著她,“這黃梅雖美,卻不適合夏夫人你這樣奔放的性子。即便你從酋長哥哥那處求得我估摸著也活不長。倒不如咱們進屋去烤烤火,順便說說你想告訴我什么?”
她順著我走,步子稍稍有些大,腳偶爾便從裙擺下鉆出來。原本白皙的顏色被凍得通紅,此刻在雪地里看起來倒是頗有些雪中紅梅的意思,呵!我輕笑,她倒是個不怕冷的人!
開了門,一股暖和的氣息直沖面門。進去坐下來,阿秋奉上茶便在我旁邊立著。
“我同你說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站著?!碧K夏說。
我看一眼阿秋,她點點頭下去了。
并非我不相信她,只是,每個人都有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
蘇夏笑,涂了鮮紅丹蔻的手在白玉杯上看起來分外美麗。
“冬天就要過去了。”
我特意讓阿秋退下去不是讓她來跟我閑話家常的,現(xiàn)在哪有時間來同她說這個?
“我并不信你來找我就為這事兒,倒不如說說你究竟想跟我說什么?!?p> 她一聽,嘴角的笑容更加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