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一定很驚險吧?”我在他的傷口上輕輕撫摸著。
他將我手緊緊按在胸口,“這些都不重要了。阿喜,唯有站在最高的這個位置上,才能夠任意主宰別人的生死。孤如今將自己的天下分一半給你,妺喜,你可要好好站在孤的身邊,替孤看著孤親手為你打下的江山!”他說話的聲音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十分富有磁性。
這個帝王,總是有很多令人感觸的地方。那個將他調(diào)教成如今這般模樣的女人,定是十分睿智。
如今她終于功成身退,藏匿在冷宮一角怡然自得。
我臥在履癸身邊,心中一陣感觸。剩下的,卻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好沉默以對。
他在我耳邊悄聲呢喃著,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我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寧靜,竟覺得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我總是要同有施有一個了斷的。而此刻睡在我身邊的這個帝王,他會用自己所擁有的能力幫我處理好所有的后顧之憂。
阿秋和蘇夏,他都會幫我處理好。他是這片土地上最強(qiáng)大的王者,睥睨天下。
我在枕下摸索著將那方小小的金印拿在手下把玩著,絲絳仍十分順滑,可我卻再沒有了心酸。
曾經(jīng)的愛而不得,還有那道紅色的身影,那顆鮮紅的朱砂痣,在這一刻似乎也變得不再重要了。待明日,我定要讓阿秋將這絲絳剪去,重新編一個結(jié),每日掛在身上。
這是履癸親令人為我造的王后金印。
他待我好,我也應(yīng)投桃報李才是。
渾渾噩噩間,靈臺最后一絲清明終于散去。
待第二日醒來,窗外已有鳥兒在嘰嘰喳喳叫著。阿秋立在床邊打瞌睡,我稍微一動,她便睜開了眼睛。
“公主醒了?”
我四下掃了一圈,果然沒有看見想象中的那個身影。
阿秋素來懂我的心思,悄聲同我咬耳朵:“大王一早便上朝去了,臨走前吩咐我們要好生服侍娘娘。我等自然遵從大王的意思,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娘娘才是?!?p> 她面上帶著曖昧的笑。
我卻覺得有些尷尬,似乎一夜之間,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阿秋替我披上一件外袍,屏風(fēng)后升騰著熱氣,她呼吸時如蘭似麝的香氣也在我鼻尖浮動著,“奴婢一早便燒好了水,又讓人小心看著,只待公主一起來,便能沐浴凈身。”
她素來是知道我最愛潔凈的,昨夜的那一場纏綿,我早已經(jīng)十分難受。
入了水,終于將一身疲乏和黏膩一掃而空。阿秋帶著宮人們無微不至的服侍著,人人面上皆帶著曖昧的笑,她們悄悄咬著耳朵,我只裝聽不見。
可這一次,我終于覺得不再難為情,似乎天生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或許我早該適應(yīng)這場轉(zhuǎn)變。我同履癸,總是還有一生的路要走的。
待她們終于將我打扮收拾妥當(dāng),已近午時。阿秋張羅著擺飯,我發(fā)現(xiàn)分量明顯比平日里多了一倍,當(dāng)下心中便有一個暗暗的猜測。
不多時履癸便帶著人來了。
那是一個十分年輕俊美的御醫(yī),我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用過飯,他替阿秋診脈。我心中一陣緊張,可他面上卻仍十分自得,于是我的心便也跟著往下放了一放。
“這位宮女姐姐倒是生得十分貌美?!边@個叫桂葉的御醫(yī)心情似乎十分愉悅,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的阿秋終于難得一見的紅了臉。
履癸的目光在阿秋身上一掃而過,“桂葉若是喜歡,便將王后身邊首席宮女賜你為妻如何?”
阿秋面色更紅,幾要滴出血來。
“罷了,罷了?!惫鹑~被駭?shù)眠B連擺手,“微臣怎敢跟娘娘搶人?”
阿秋的面色由紅轉(zhuǎn)白,她恨恨瞪桂葉一眼,“你不愿娶,我卻也不愿嫁!”
桂葉面上顯得十分尷尬,可我分明看見他緊握在袖中的手悄悄松開了,如釋重負(fù)般。
好在他和阿秋也不過隨意斗一斗嘴罷了,他替阿秋開了方子,又吩咐阿秋:“如今不過是先將你身上的毒克制住,待三日后,我會再來為你拔毒,這幾日你可要小心著些,千萬別磕著碰著。宮女姐姐,”他笑嘻嘻的,“你可要好好保重才是。這么美麗的一張臉蛋,可千萬別因為那些齷齪的毒物給毀了去。”
阿秋的耳朵仍悄悄紅了。我有心想要問一問,卻礙于履癸在場不好開口。
待桂葉走后,履癸拉著我一道去看夕陽。芳塵臺上的宮人們?nèi)愿魉酒渎?,將那一場芬芳的雨伴著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同黏雨樓形成這夏王宮中獨特的一景。
夏王宮占地十分巨大,又豈止這區(qū)區(qū)一景?
也不知究竟會消耗多少財力,這個財大氣粗的帝王,果真十分“氣粗”。
履癸挽了我的手,給我指正北方向山巔上已初具雛形的宮殿。云里霧里,我看不清那座宮殿的真容。
“阿喜,待瑤臺造好,孤便同你一起搬進(jìn)去,如何?”
高處不勝寒。單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我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那是一個關(guān)于天長地久的誓言,我卻不知會不會變成一場泡影。我看著面前這個人,他足足高了我一頭,又背著陽光,我?guī)缀蹩床磺逅谋砬椤?p> “還有多久可以造好呢……”我喃喃。
“至多不出三月,到那時,孤便同你一起搬進(jìn)去,同你一起起居,孤日日伴著你,阿喜,你可開心?”
開心?
我迷茫。他耗費那么多心思為我造的宮殿,幾乎傾盡大夏半數(shù)國庫,明珠為燭,玉石為廊,像是一場最華美最綺麗的夢。
他為我做到這般地步,我怎會不開心?可心中不知怎的,卻覺得有些堵的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漸漸流逝。
他將我攬在懷里,身上帶著微微苦澀的龍腦香在這一刻清晰縈繞在我鼻尖,我?guī)缀跽也换刈约旱乃季w。
他指著遠(yuǎn)處那座隱在云里的華美宮殿,語中滿是憧憬,“待瑤臺造好了,這些工匠們便會在孤的夏王宮中另造一座瑤臺,到了冬日,孤便和你去瑤臺里躲懶,用紅泥小爐溫一壺梅花酒,閑話家常,對了。孤記得你在有施宮中有一樹寒梅,前陣子工部的人將傾宮草圖拿來給孤看過了,一景一物十分符合孤的心意?!彼D一頓,“孤讓人也在院中種一樹寒梅,阿喜覺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