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新郎(四)
半個月轉(zhuǎn)眼就過去了,賽馬會如約而至,這期間每個人似乎都很忙,連平時不是剪花就是看書的謝依青都整日不見蹤影。
安國侯府外停著兩輛馬車,沈夜柏還在馬車外等著,屬于他的特制的馬車已經(jīng)將方便輪椅上車的木板放了下來,杜一穩(wěn)穩(wěn)地握著輪椅的扶手,就等著沈夜柏一聲令下。
可這次沈夜柏遲遲沒有打算上車,他在等一個人。
謝依青拉著姐姐謝書柳的手就出了門,還沒等三人打過招呼,沈夜柏出聲道:“讓青兒和我坐一輛車吧,路途上有些悶,讓她和我說說話。”
謝書柳倒是沒什么所謂,“好啊。”
“不了,我想和姐姐一起,”謝依青卻是拒絕了,“沈哥哥別怕,有杜一哥哥陪著你呢。”
杜一不著痕跡地松開了輪椅的扶手,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想被卷入這場紛爭。
杜一明顯是不愛說話的人,在場的都知道得很清楚,謝書柳用繡著竹子的手帕遮著嘴偷笑,卻還是幫著謝依青說話,“也是,我們姐妹倆很久沒說說貼己話了,正好加深一下感情,可不能讓人說我們貌合神離呢!走吧,青兒?!?p> 看著謝依青上了另一輛馬車,沈夜柏長長地呼了口氣,揮揮手讓試圖躲在一旁的杜一推他上了自己的馬車。
在謝家姐妹的馬車里,謝書柳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行啊青兒,欲擒故縱這樣的高級手段你也會了?”
“姐姐別取笑我了,還不是為了幫你我才學了這么些計謀,還是姐姐你說的,這種事,宜早不宜遲!”
“哈哈哈!想不到他沈夜柏也有今天!”在自家妹妹面前,謝書柳也不用裝什么矜持模樣,直接倒在謝依青身上狂笑。只是怕馬車外的人聽見,才收斂一點笑聲。
“姐姐別笑,我真的是在跟他置氣呢!”謝依青無奈地任由謝書柳靠在她的肩膀上。
“好好好,哈哈,你讓我再笑一會兒,我現(xiàn)在想想沈夜柏在馬車里黑著臉和杜一大眼瞪小眼的樣子,就忍不住要笑哈哈哈!”
一年一度的賽馬會很是熱鬧,這幾乎是年前最熱鬧的節(jié)目了,即使是寒冷的冬日,在下雪的日子前好好地騎一次馬,賽他個酣暢淋漓,也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下了馬車,謝書柳盈盈笑著就融入了貴女們的討論中,舉手投足之間是滿滿的大家閨秀氣息,絲毫沒有剛才在馬車上的放肆。
而謝依青早早就到了馬場,去挑選適合自己的好馬。為了公平起見,賽馬會上用的都是統(tǒng)一提供的馬,由舉辦賽馬會的郝丞相負責購買。雖然品質(zhì)都差不多,但是對于一個騎馬好手來說,每一匹馬都是不一樣的,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謝依青仔細打量著每一匹馬的毛色、馬蹄和眼睛,又試著摸一摸她覺得適合的幾匹馬,嫻熟地找到了滿意的坐騎,一匹棗紅色西域馬。
拿著毛刷給馬兒梳著毛,謝依青輕柔地摸著馬耳朵,給它說著話,“好馬兒,這次可就看你的了,可得見機行事啊,姐姐的幸福就靠你了,知不知道?”
和馬兒溝通好感情的謝依青將馬兒交給大丫鬟照看,用最快的速度換好騎馬用的紅色勁裝就跑去找沈夜柏了。
生氣歸生氣,沈夜柏還不知道她在氣什么呢,也怪不到沈夜柏身上,還是去陪他說會兒話好了。畢竟官文軒還是很喜歡打馬球的,這會兒肯定是拋下了只有不說話的杜一陪著的沈夜柏,自個兒玩去了。
謝依青在看臺上找到沈夜柏的時候,讓她意外的是官文軒居然乖乖地陪在沈夜柏身邊和他下棋。
“官哥哥,你不去打馬球嗎?”
官文軒輕松地落下一顆棋子,“打馬球有什么好玩的,不如陪沈兄下棋有涵養(yǎng)?!?p> 謝依青似乎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一臉懷疑地坐在了旁邊看他們下棋。
“沈哥哥……”
“觀棋不語?!鄙蛞拱氐卣f道。
“哦。”謝依青乖乖地窩在一旁看他們下棋,本就不懂圍棋的謝依青在一片靜默中幾乎要睡著了,卻不好意思打哈欠。
直至提醒賽馬會即將開始的鑼聲響起,沈夜柏都沒有和謝依青說過一句話。
聽見鑼聲的謝依青一個機靈從睡意中清醒過來,“我去比賽了哦?!?p> “加油,等你拿冠軍!”這是官文軒說的。
“嗯?!边@是沈夜柏說的。
奇怪,太過奇怪了。
謝依青晃著小腦袋回到了馬場,沒有注意到大丫鬟閃爍的眼神,牽著馬就往賽道上走。
使勁兒搖了搖頭,謝依青決定先專注于現(xiàn)在該做的事,抬眼在馬場張望,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從不下場參賽的一身淺藍色勁裝的謝書柳。
“姐姐?!敝x依青喊著。
謝書柳牽著一匹棕色的南疆馬來到了謝依青身邊,悄聲說著:“青兒,一切按計劃行事,沒問題吧?”
“沒問題!”謝依青對自己的馬術(shù)很自信,不過要辜負官文軒的期待了,這次她很可能拿不到冠軍。
按照計劃,謝依青要用精湛的馬術(shù)不著痕跡地將謝書柳的馬逼到馬場邊緣,等到了謝書柳的目標面前時,謝書柳會假裝馬匹失控栽倒在那人身上,再假裝崴到腳什么的,順理成章地帶走目標人物營造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是謝書柳跟至交好友商量后得出的計劃,看上去十分完美。
宋英站在起跑線旁,作為未婚夫身份的他十分溫和地走到了謝依青身邊給她打氣,“青兒這次肯定也是冠軍,我等著你的好消息?!?p> “宋哥哥還是不要太期待的好,總不能年年都是我拿冠軍呀。”
宋英爽朗一笑,“說的也是,也該讓別人體驗一下奪冠的感覺。”
棗紅色的西域馬在地上磨了磨蹄子,好像很不服氣。
宋英摸了摸它順滑的鬃毛,連連夸贊,“好馬,真是一匹好馬啊!”
遠處的沈夜柏將發(fā)生的一切都收進眼里,不屑地哼了一聲,慢悠悠地喝著熱茶。
“真是個不怕死的,你放心,敢欺負青兒的人,待會兒打馬球我一定會很小心,以免意外將他打落馬下,再很冷靜地不讓馬兒踩斷他的肋骨!”官文軒狠狠地嚼著嘴里的糕點,語氣很是友好。
能欺負謝依青的人,除了沈夜柏就只有他官文軒了,別人都不可以,這個傻孩子可是他罩著的!
沈夜柏吹了吹熱茶上的白氣,“不著急,苦肉計在我這里是行不通的,也不會讓他有在侯爺面前施展的機會?!?p> 一場賽馬會,不論是參賽者還是觀賽者都各有各的心思,就看誰能笑到最后了。
“預備!”裁判拿著木槌,猛地一下打在大銅鑼上,“哐”的一聲震天響。
賽道周圍并沒有設置圍欄,但是離看臺有一段距離,中間用各色鮮艷的旗幟圍著賽道插了一圈,旗面迎風飄揚。隨著主臺上的陣陣鼓聲,看臺上爆發(fā)出一撥又一撥的歡呼聲和加油聲,連冬日的冷風吹在臉上都是興奮的。
賽馬會的開場一向是女子的賽馬競跑,繞著賽道跑上五圈,繞過各種障礙,最先摘下懸掛在終點高處的紅繡球的人,便是勝者。
而這個紅繡球,已經(jīng)連續(xù)四年被謝依青摘下了,這在謝依青的眾多傳聞里是唯一值得贊揚的事。
“五連冠?”宋英站在看臺邊緣,隨時準備挺身而出,“我不需要一個賽馬會上奪得五連冠的未婚妻?!?p> 看著謝依青身下跑得越來越快卻似乎不受控制往賽道邊緣貼過去的馬,宋英的眼里滿是笑意。
官文軒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高處的看臺,來到了賽道旁,雖然沈夜柏說已經(jīng)處理了宋英派來給馬下藥的人,但是最后宋英在賽道上和謝依青說話時貌似很不經(jīng)意地摸了摸馬的脖子,這還是讓沈夜柏和官文軒有些擔心。
沈夜柏的雙眼緊緊盯著那烈火一樣燃燒在賽道上的身影,馬匹奔跑的高速度讓他不自覺地又握起了拳。
慢一點,青兒你慢一點,得不到冠軍也無所謂,你騎得慢一點吧。
謝依青穩(wěn)穩(wěn)地拉住韁繩,夾著馬肚子的腿更緊了一些,她已經(jīng)跑過了三圈,毫無懸念地遙遙領先?,F(xiàn)在,在她前面不遠處是落后她一圈謝書柳。很好,一切都沒有異常,按計劃行事。
謝依青開始放慢速度,卻漸漸往賽道外跑去,操控著身下的棗紅色好馬將謝書柳逼向賽道邊緣,為了掩飾痕跡,她高聲給謝書柳打氣:“姐姐,加油??!”
本就不善馬術(shù)的謝書柳似乎真的被鼓舞到了,兩匹馬同時加速,一起奔跑著,不知不覺間就越過了圍著賽道的旗幟。
看臺邊緣的觀眾都驚呼了一聲,等她們離去后又笑著吶喊,這樣跑出賽道的事在女子賽馬中并不少見。
宋英興奮地拽住了袖口,快了,更快了!
沈夜柏的指甲已經(jīng)在掌心劃下了深深的痕跡,慢點,慢一點??!
謝依青的注意力全都在看臺邊的目標人物身上,近了,更近了!
就是現(xiàn)在!
謝書柳暗地里一拽韁繩,那匹棕色的南疆馬便只好往看臺上偏去,惹得看臺邊的人紛紛后退。松開了腳踏,謝書柳看準了時機一咬牙就翻身向旁邊倒去,果然跌入了一個充滿竹香的熟悉懷抱。
謝書柳還沒來得及假裝崴到腳,耳邊傳來了三道聲音。
“謝依青!”
很遠處的,聲嘶力竭的沈夜柏的喊聲。
“謝依青你這個笨蛋!”
這是官文軒的罵聲。
“青兒,你沒事吧?”
這是宋英終于得逞的假惺惺的關(guān)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