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新郎(五)
就在謝書柳翻身向旁邊倒去的時候,謝依青突然連人帶馬栽倒在賽道上,高速的慣性讓她擦著賽道的泥沙滑出去好幾米,甚至撞折了一根實木的旗桿。
“謝依青!”沈夜柏從來沒有這么聲嘶力竭過,仿佛用了一輩子去喊這個人的名字。
同時“哐當(dāng)”一聲,沈夜柏的輪椅應(yīng)聲倒地,心里的著急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不能站起來,不能跑過去,不能將謝依青護在懷里。
可是他的雙腿記得。
沈夜柏狼狽地趴倒在看臺上,眼睜睜看著那一襲紅衣躺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握緊了雙拳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自己腿上,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悔恨自己的殘疾。
杜一連忙制住沈夜柏的手,將輪椅擺正,既小心又堅定地將憤恨著掙扎的沈夜柏扶回到輪椅上。一把按住沈夜柏,杜一也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主子,你冷靜一點,你……沈夜柏!”
沈夜柏瞬間安靜了下來,深深地埋著頭,身子不停地在顫抖。杜一知道他在哭,站直了身子背對著他擋在了他面前。
“官二公子已經(jīng)將謝小姐帶離了賽道,大夫也到了?!倍乓幌蛏蛞拱貐R報著,“謝家大小姐也趕過去了,宋……宋英在旁邊,走路有點不穩(wěn),好像是傷著腿了?!?p> 很快,沈夜柏就穩(wěn)定了自己的情緒,他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做了個深呼吸,“杜一,帶我過去吧。”
任由杜一推著輪椅走在慌亂的人群里,沈夜柏呆呆地看著手里的手帕,繡著一根根青色松針的手帕。很丑,那是好幾年前他哄著正在學(xué)女紅的謝依青繡給他的,說是要考驗她的手藝。
即使常常用著買回來的絲帕,這塊手帕總是藏在他的懷里,一直沒有用過?,F(xiàn)在居然鬼使神差地用來擦眼淚了,真是不知該說什么好,沈夜柏苦笑著將手帕收回懷里。
謝依青傷得很重,右手臂骨折,身體多處擦傷,血跡從發(fā)間順著臉流下來,凌亂的發(fā)遮擋著,暫時還不知道頭傷到了哪里。
醫(yī)女將謝依青帶到房間里仔細(xì)檢查,除謝書柳跟了進去外,所有人都在門外等著。
官文軒一把將宋英按在柱子上,低聲吼著:“你這個混蛋!”
宋英卻是一言不發(fā),腿傷疼得他直冒冷汗,更是顯得官文軒咄咄逼人。
奉命前來給宋英治療腿傷的大夫一臉驚詫地愣在一旁,“這,這……”
“文軒,放開他?!鄙蛞拱乩潇o地說。
官文軒呸了一聲,“這人渣倒是會裝??!”
“文軒!”
官文軒終是松開了手,退回到沈夜柏身邊。
宋英捂著流血的大腿,腳腕似乎也扭到了,一瘸一拐地走到大夫身邊,還不忘給官文軒說著好話,“官公子一時著急而已,您別放在心上。”
大夫奇怪地看了官文軒一眼,扶著宋英就進了另一個房間。
“行吧,看來明天又要流傳起我官文軒欺人太甚的事件了。”官文軒咬牙切齒。
過了一會,去調(diào)查的杜一回來了,“那匹西域馬已經(jīng)死了,尸體被處理得很干凈,但是鬃毛上還殘留了一些味道,是可以麻痹馬匹的藥。當(dāng)馬快速奔跑時,藥物的被馬匹吸入,很快就會麻痹腿部?!?p> 官文軒皺起了眉,“宋英居然會做兩手準(zhǔn)備?一開始來下藥的人還被我們扣著吧?”
沈夜柏摩挲著腿上的棉布,“有內(nèi)應(yīng)?!?p> “誰?”
“還能有誰?”
官文軒仔細(xì)想了想,“那個丫鬟?”
“見到我們將人帶走的,就只有替謝依青照顧著馬的那個丫鬟了?!?p> “靠!謝依青身邊怎么盡出要害她的人。”
“所以要我們來幫她鏟除啊?!?p> 官文軒嘆了口氣,拍了拍沈夜柏的肩膀,“我說,謝依青這未婚夫太過分了,可是下一個未必就靠譜,還是將她交給你我才放得下這顆心?!?p> 沈夜柏拍掉了官文軒的手,幽幽地說:“我知道?!?p> 謝書柳看著躺在床上的謝依青,已經(jīng)哭紅了眼睛,這使的什么鬼主意,真是糟糕透了!如果不是為了幫她,青兒也不會失手落馬。
處理好謝依青的傷口后,一行人回到了安國候府。不明狀況的謝書柳隨口問了一句宋英的情況,兩個男人都別開了眼睛保持沉默。
這是怎么了?謝書柳隱隱感到了不對勁。
夕陽沉沉地壓在安國侯府的圍墻上,金光透過冬日擋風(fēng)的琉璃窗渙散在沈夜柏的書房里,謝書柳端坐在沈夜柏對面,看了一眼四處張望的官文軒。
“事關(guān)青兒的安全,這種事情你們都不跟我說一下的嗎?”
官文軒摸了摸鼻子,還是不敢去看謝書柳,因為某件事情,他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大家閨秀害怕得緊。
沈夜柏輕輕地嘆了口氣,“是我們自以為是了,本以為宋英不以為懼,沒想到還是讓他得手了,都是我的過錯。”
“也別分誰的錯了,這個人我早就看不順眼了,要不是爹爹對他一直評價甚高,我也會替青兒去勸退這門婚事。”
官文軒聽到這就急眼了,“那個家伙就會裝乖賣巧,不了解他的人還當(dāng)他是溫順有禮謙卑有加呢!我呸!”
謝書柳壓根沒想理他,直接就問沈夜柏,“接下來你怎么打算?”
“我有幾十種方法可以讓他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是那樣太便宜他了?!?p> “哦?”謝書柳很有興趣。
沈夜柏的臉隱在黑暗中,聲音聽起來陰惻惻的,“對付小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身敗名裂,走投無路?!?p> 宋英確實裝得有模有樣,每天不忘拖著一瘸一拐的腿來看望謝依青,十分溫和關(guān)切地陪她說著話,雖然謝依青看上去不太想和他說話,倒是顯得謝依青有點恃寵而驕了。
謝依青身邊的大丫鬟被換掉了,謝依青也沒問什么。她身邊的人做事很多時候都不會告訴她原因,所以她知道問了也沒有結(jié)果。
只是她還是以為自己是因為一時失手才從馬上摔了下來,每每對著謝書柳自責(zé)的樣子感到束手無策,也不好真的冷著臉對救了她的宋英。
“青兒?青兒你在聽嗎?”
“啊?什么?”
謝依青回過神來,宋英寬和的笑了笑,細(xì)心地將柑橘的白絲剝掉,摘下一瓣送到了謝依青嘴邊。
謝依青愣愣地咬過送到嘴邊的水果,身后新來的丫鬟倒是替她著急了,“小姐,宋公子說要帶你去看看初雪的雪景,昨夜才剛剛下過雪,湖邊的景色很美的!”
“???哦,好啊?!?p> 丫鬟替宋英感到委屈,“小姐好歹聽聽宋公子說話呀,宋公子可是擔(dān)心你,每天都來陪你呢。”
宋英擺了擺手,“青兒還沒緩過來呢,生著病的人反應(yīng)總是慢些的,我受傷的時候也常常喜歡發(fā)呆,青兒,沒關(guān)系的?!?p> 謝依青吸了吸鼻子,受傷之后她有點發(fā)熱,第二天就染了風(fēng)寒,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就算官文軒在她面前扮鬼臉,她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對了,我聽說官二公子很是關(guān)心你,最近總是來探望?”
“他呀,就是閑著沒事做?!?p> 宋英將剩下的橘子塞到謝依青手里,又拿起一個蘋果親手削著,“雖然請了病假,我也不是常常能來陪你的,官二公子能來陪你,我還是很高興的。改日,我一定備上些禮物給他?!?p> “不用不用,你隨著他就行,我還不想他往我這跑呢”
“青兒你……不喜歡官二公子嗎?”
“也沒有不喜歡啊,就是他天天跟我眼前晃,有點煩?!?p> “看來青兒還是很喜歡官二公子的呢?!彼斡⑺坪鹾懿唤?jīng)意地問說著。
正在跟沈夜柏商量計謀的官文軒突然打了個寒顫,抱著雙手使勁兒擦了擦手臂,“哎呦,這才下過一場雪,怎么這么冷?”
杜一看著堆滿了暖爐的房間,有點想給官文軒一個白眼,卻還是忍住了,盡職盡責(zé)地給爐子里添了些炭火。
沈夜柏看了看面前列著的名單,滿意地點了點頭,“現(xiàn)在就剩一個問題了?!?p> “怎么請這些人來?”
“不?!鄙蛞拱赝喴伪成弦豢?,小小地伸了個懶腰,“宋英想要利用的那個男人是誰?”
“嘶——”官文軒又覺得有些熱,掏出腰間的扇子打開來扇了扇,“總該不會是你,他還不至于惹得到你頭上,何況杜一也不是好對付的。可是隨便找個人吧,別人也不相信青兒會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來,起碼侯爺不會相信,所以……你那樣看著我干什么?!”
官文軒咽了咽唾沫,“不會吧,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啊,他也不想想惹了我那未婚妻……”
“惹她的人是你,只要查不到他宋英身上,宋英就是安全的。”
“我靠!”官文軒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我們能不能提前執(zhí)行計劃?我可不想被毒死??!”
沈夜柏很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所以,你好好想個辦法把這些人都請過來吧。”
官文軒感覺自己跳進了一個大坑里,關(guān)鍵這坑他還不能不跳。
看著名單上的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官文軒覺得頭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