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奇遇
朱梅的家是個三層的獨立別墅,別墅四圍的草坪已經(jīng)干枯,草坪上幾叢灌木仍挺著老青色頑強地抵抗著嚴寒。
一樓大廳里一盞三層寶塔般的水晶吊燈,放出溫黃的光,使人一走進來便心生暖和。廳的右半靠墻圍了一圈沙發(fā),三張長幾在三面的沙發(fā)前排成一個凹字,幾上有蘋果、橘子、香蕉、冬棗、梨子各色水果,黑桃、栗子、花生、瓜子各色堅果,還有長的、圓的、方的、硬的、軟的各色糖和巧克力。
正面主座上坐著朱萍的母親趙婷婷,和一個年齡跟她相仿的老婦人,右側(cè)沙發(fā)上是崔氏父子,四個人正你一言我一句的海聊著,不時發(fā)出一陣歡笑。
這時朱梅提著一盒六層蛋糕,肖雅捧著玫瑰百合滿天星的一束花,后面跟著秦路由和許媛媛兩人各捧著彩色的一個禮盒,四人魚貫而入,又徑直走到趙婷婷前面排成一個橫排,齊聲道:“奶奶生日快樂!”接著齊齊的一躬身。
趙婷婷自她們進門那刻起,嘴巴就咧開著沒有合攏,此時更是由三分張到了七分,哈哈地笑著,哈出一連串的“好”來。
四人又轉(zhuǎn)身對著旁邊的老婦人和崔氏父子盡個禮“奶奶好”,“師傅好”,“師兄好”。這才跟著朱梅去放置好手中的物事,歡呼著奔向里面的廚房,去見朱萍。
餐廳是在大廳左后側(cè)隔出的一個60平米的房間。一張乳白色的荷花吸頂燈照得桌明幾亮,四壁生輝。
趙婷婷在主位坐定后,眾人便按尊卑長幼依次入座。
也許肖雅是第一次來到府上,又是朱梅的上司,趙婷婷硬拉著她坐在自己的右手,依次過來是秦路由、許媛媛、朱梅,那位老婦人則安坐在趙婷婷的左手,再依次下來是崔長貴、崔來福和朱萍。
“今天把大家請到家里來吃個便飯,是把大家當成家里人待,不成敬意了。我老婆子一晃65歲了,你們看看我老成什么樣子了,老成怕出門怕見人了,只好躲在家里顧影自憐了,你們也只好受點委屈了,照顧一下我這個老神經(jīng)的變態(tài)心理了。不好意思,再次跟大家打聲招呼?!闭f完哈哈一笑,望望面前的酒杯?!敖裉爝@個汾酒是我藏了20年的老汾酒,不是市場上吹噓的什么20年的年份窖藏,是貨真價實的20年私藏,大家嘗嘗?!?p> “敬壽星,生日快樂!”
“奶奶,生日快樂!”
“媽,生日快樂!”
在一連串的祝賀聲中,開局的三杯祝壽酒轉(zhuǎn)瞬下了肚。
也許是心里高興,也許是酒的助興長勁,肖雅發(fā)現(xiàn)趙婷婷原本就光潔飽滿的臉上更是透出紅亮,兩只眼睛泛動著精光,再加上一頭黑亮的卷發(fā),一絲也看不出已是65歲的人了。
“三杯落地,我現(xiàn)在介紹一下我這位大妹子,”趙婷婷聲音比剛才又響亮了三度,“肖雅,朱梅,還有你們兩個,都是朱梅的好姐妹,我看得出你們四個姐妹情深,情同手足,用你們的話說叫閨蜜。但是你們沒有經(jīng)過歲月的考驗,生活的見證,是真是假現(xiàn)在都不好說。而我這位大妹子跟我那是30年,不對,加上小時候是40多年的考驗,我們倆不離不棄,相互攙扶著一路走過來,這才叫姐妹,叫閨蜜?!闭f著眼光由朱梅依次往右掃過來停在肖雅的臉上,如錐如刺入骨三分。
“奶奶,我們一定以你們?yōu)榭?,哪怕滄海桑田,永遠不離不棄,相互攙扶,修成真姐妹,真閨蜜?!毙ぱ耪f罷,站起身,端起杯,“我們四姐妹敬兩位真閨蜜。”其他三人也唰地立起,“向前輩學習,做真姐妹真閨蜜?!彼娜艘伙嫸M。
兩位老人相視一笑,也舉杯飲盡。
“吃菜,吃菜,別光顧了喝酒。嘗嘗我的手藝?!敝炱家娋坪鹊糜悬c過猛,忙提醒大家。
肖雅這才注意到今天的一桌菜竟是以淮揚風味為主:清蒸鱸魚、大煮干絲、紅燒獅子頭……
“我生在長治,后來又回到長治,前后在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但還是喜歡淮揚菜,今天朱萍親自下廚,忙了一天,也是要滿足下我這張老饞嘴。就不知合不合你們大家的口味?!壁w婷婷邊吃邊說邊招呼著大家。
吃過一陣,崔長貴端起酒杯,站起身,望向趙婷婷,顯然是要敬酒。
“慢著,長貴,先坐下。”趙婷婷邊說邊打著手勢,“我這還沒介紹完,”說著又轉(zhuǎn)過臉望著肖雅,“聽朱梅說,陳麗娜是你們老總。”
肖雅一怔,猛然想起陳麗娜是長治人,難道這個趙奶奶熟悉她?!笆?,奶奶認識陳總?”
趙婷婷神秘地一笑,用手朝上指了指,“看到這個荷花燈了?”
肖雅順著她的手望向那盞發(fā)著乳白色光周圍鑲了一圈亮晶晶似水晶的荷花燈,不明就里。
“這就是陳麗娜的母親陳荷花送來的?!闭f罷抿著嘴圓圓的臉笑成盛開的荷花。
“原來奶奶跟陳總家是世交了?!毙ぱ叛陲棽蛔◇@喜了。
“什么世交,閨蜜唄,剛不是給你們介紹了嘛?!壁w婷婷夸張地擠擠眼望向她左手的婦人。
原來這個趙婷婷的閨蜜老婦人竟是陳麗娜的母親陳荷花。
“啊呀,陳奶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哪,眾姐妹,來,敬陳奶奶,相約不如偶遇啊?!毙ぱ乓恍匈康卣酒鹉樕先求@喜。
朱梅驚喜之中卻多了一份尷尬,“奶奶,你怎不早告訴我,這多尷尬?!?p> 陳荷花喝完酒朝朱梅使個眼神,“你奶奶,就是個保密局的,你去西安她也沒跟我講,我現(xiàn)在才知道。”
“你倆咋了,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的,興師問罪啊。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你們得讓著我。肖雅你說是不是?”趙婷婷又回頭望著肖雅,“我要早說了,會有今天這個驚喜嗎?”
“媽,你越來越像個老頑童了。”朱萍今天忙上忙下的忙得不亦樂乎,看到母親如此高興心里樂滋滋的,這時插進來說道,“麗娜是不是老總,你們四個都要自己努力,既然她現(xiàn)在是老總了,多了這層關(guān)系你們更加要為她爭口氣,千萬別給她添亂?!?p> “怎么會呢,媽!我們?nèi)齽退慕忝檬悄欠N人嗎?”朱梅嘟囔了一句,夾起一只蝦放到母親碗里,朝她調(diào)皮地笑笑。
趙婷婷望著她們母女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臉色沉了下來,剛剛一直發(fā)亮的眼睛也慢慢暗淡下來。
坐在旁邊的肖雅眼睛余光捕捉到了這個瞬間的敏感信息,她體會到了趙婷婷強作歡笑的背后深埋在心底的痛楚。她抬起頭望向?qū)γ娴拇奘细缸?,準備轉(zhuǎn)移開趙婷婷的注意力。
崔長貴發(fā)現(xiàn)了這個短暫的空隙,不失時機地舉起杯第二次站起身朝向趙婷婷,“我們父子倆祝壽星身體健康,鴻福無邊?!贝迊砀R簿o跟著站了起來。
趙婷婷倏然一驚,回過神來,圓臉又綻開微笑,眼睛又放出光彩,“坐下喝,長貴,都是自家人,不要弄生分了?!倍似鸨韧暧猪懥恋卣f道,“這些年,多虧了你們父子倆,盡心盡力不計得失,幫著朱萍撐持著這個廠子。聽說山東那邊最近要貨要的緊,你們也掂量著,盡力而為吧,可別累垮了,也都一把年紀了。”說這話時聲音里便帶著些感激之情。
“他們那邊出什么幺蛾子,我這邊也是攆著腳跟要貨?!标惡苫ㄍ揲L貴又望望趙婷婷。
“哎,聽說中了幾個大標。”
趙婷婷話音剛落,崔來福接了上來,“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他們能中標,還不是我們的供貨價低嘛,現(xiàn)在好些藥材漲價了,我們的供貨價幾年都不變,幾乎沒有什么利潤了。我們是不是也適當提提價?給他們的價格,全國市場都找不到的啊。”
崔來福一席話,大家都沉默了,空氣仿佛凝結(jié)了一般。有的目光注視著桌上的菜,有的目光盯著面前的盤子,但就沒有人動筷,也沒有人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