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雙手,心中劃過一絲失望,不過極快,快到他自己都不曾發(fā)覺。
看了看還在不斷飄落的雪花,劉璟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身子還沒好,我們下去。”
說著,攬著江瀾的腰,又將她原樣帶回了小亭子。兩人一同將煮酒的小爐子弄得旺了些,烤了會手,才驅(qū)散了身上的冷意。
“話說”江瀾烤著火,問道:“你今天過來找我,就是為了出征的事情嗎?”江瀾內(nèi)心深處,總覺得劉璟還有事想和她說,不然依照劉璟的性格,恐怕是不會小年夜夜宴上直接溜了的,恐怕還是有別的事情讓他不舒服。
“沒了”劉璟愣了愣,有幾分欲言又止。來這兒吹了有些時候的冷風(fēng)了,宴會上的酒意他也散的七七八八了,剛才趁著酒意的那幾分莫名的悶在胸口的情緒,也逐漸散了,有些話,他好像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問。想了想,還是把話又咽了回去。
江瀾與他關(guān)系好,自然熟悉他,知道他不想說,便也沒有再繼續(xù)追問。笑了笑,點了點頭,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指著梅林道:“這茶可是我用今年梅尖上的初雪煮的,嘗嘗?!?p> 劉璟接過杯子,笑了笑:“你倒風(fēng)雅?!?p> “左右閑來無事,再不折騰折騰,我恐怕就要閑發(fā)霉了?!苯瓰懧柫寺柤?,雙手一攤,無奈的道。
劉璟:“我好像明白了為什么你會在長安里有紈绔之名了”
……
江瀾心道,這話,沒法接!
劉璟醒了酒,理智回籠,知道自己今晚是有多沖動:“阿瀾,我該走了?!?p> “嗯嗯,路上小心,回皇宮翻墻的時候注意點,可別驚動了御林軍?!?p> 劉璟:……
這是埋汰他剛剛翻墻進來?
江瀾笑了笑,不再逗他:“你初七走,初六晚上能不能過來見我一面,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算算時候,在劉璟出征前,她的梅雪酥也能做出來。
就要離開長安了,路上就帶點長安的東西吧。
“好。”劉璟含笑,一口答應(yīng)下來。
“哦,對了”江瀾見他穿的單薄,將自己的那件紅色披風(fēng)遞給他:“那個你別嫌棄,將就著還能御御寒,你穿這么少,到時候著涼了就麻煩了,二哥估計也會擔(dān)心的。”擔(dān)心他不接受,江瀾最后又補了一句。
劉璟眼底極快的劃過一絲失落,一閃而過,遲疑了一瞬,接過那件披風(fēng):“好。外面冷,你也早些回去,聽話。”
江瀾淡聲應(yīng)了,目送他用同樣的方式離開自己家,這才叫了采衣,吩咐她派人將小亭收拾利落,扶著自己回了房。
外面大雪還在下,江瀾卻沒了賞雪的興致,她現(xiàn)在腦子里還在想的,是劉璟到底欲言又止了什么?他到底想跟自己說什么,晚宴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宴會上發(fā)生了什么。
天色漸晚,江瀾剛吩咐采衣將燭光調(diào)暗些,準(zhǔn)備歇息。這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采衣去開門:“參見世子。”
“免禮”江容與問道:“阿瀾睡下了嗎?”
“回稟世子,小姐正準(zhǔn)備歇息了。世子爺有什么事嗎?奴婢可以代為通傳?!?p> “不必了,采衣姑姑,我明日再過來吧?!苯菖c擺了擺手,準(zhǔn)備離開。這時候身后突然傳出來江瀾的聲音。
“哥哥,阿瀾還沒睡,你進來吧。”剛才在屋里,她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采衣側(cè)了側(cè)身,讓江容與進來。
“哥,你這大半夜的來找我,有什么事嗎?”江瀾讓他坐下,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在桌邊坐下,托腮問道。
自家大哥剛剛從夜宴上回來,她直覺他可能會說的是夜宴的事。
“阿瀾,你覺得太子殿下怎么樣?”
“二哥?他很好呀。為人寬厚,對我也很好。哥,你怎么忽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我不是問這方面,我是說你對他,有沒有那種心思。”
“哪種?”
“……男女之情。”
“噗”江瀾原本正喝著水,聽到這話,驚的嗆了好幾口,咳道:“咳咳,哥,你怎么會這么想?”
江容與一邊給她順著氣,一邊聽著她繼續(xù)道:“我一直拿他當(dāng)我哥看待的,你們到底是怎么想歪的?”
“那他對你呢?你怎么能確定他不喜歡你?!?p> “哥,二哥也一直拿我當(dāng)妹妹好嗎?”江瀾有幾分欲哭無淚,自己的清白就這么被自己哥哥給質(zhì)疑了。劉旸明明對人家周淑真有幾分意思。
“哥,夜宴上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江瀾抓著他的袖子,雙眼灼灼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
“……”江容與頓了頓,道:“阿娘想把你嫁給劉旸?!?p> “什么?!”
江瀾還沒震驚完,江容與又拋給她一記重擊:“阿娘在夜宴上向皇帝舅舅和麗貴妃提了提這個意圖?!?p> “……阿娘動作可真快,不拖泥帶水,是她的風(fēng)格?!苯瓰懸呀?jīng)感覺自己無話可說了。
江容與見她的模樣,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只是隱晦的提了提,暗示懂嗎?不用太擔(dān)心?!?p> “哥”江瀾語調(diào)平靜:“我現(xiàn)在突然有點慶幸我腿折了,不想見人的話想不見就不見,不用擔(dān)心見到二哥尷尬了?!?p> “阿瀾,你想開點?!苯菖c嘴笨,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阿娘也是為你的未來著想?!?p> “……那麗貴妃的意思呢?”江瀾決定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憑她對麗貴妃的了解,麗貴妃估計是不同意的。
阿娘平時沒事就會給皇帝舅舅送些美人兒,皇帝舅舅后宮沒有中宮皇后,麗貴妃代掌六宮事,平時又最受皇帝寵愛,阿娘給皇帝舅舅送美人兒,無異于給她添堵,她能開心才怪呢。
更何況麗貴妃這一路走來順風(fēng)順?biāo)?,?jīng)歷的后宮爭斗其實并不多,絕對不屬于那種會忍了自己不快的人,太子又地位穩(wěn)固,憑她性格,能同意才是怪事。
果不其然,江容與有幾分糾結(jié)的道:“麗貴妃……態(tài)度不明,夜宴上一直假裝沒聽到。估計是會拒絕的?!?p> 江瀾心里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感覺:“對了,阿爹的態(tài)度呢?他不會也想讓我嫁給太子吧?”
“阿爹是不樂意的,但阿爹的意見也多半沒什么用。”
“也對,阿爹向來都聽阿娘的?!苯瓰懹朴茋@了一口氣,心里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惆悵起來,雖然知道這樁婚事一定不會成。
江容與過來就是為了和她說這件事,天色已晚,江瀾看著江容與提燈回去,才一步三嘆氣的回到屋里。
這么一檔子事出來,她以后入宮是難免尷尬的了。不過也倒是明白了今晚發(fā)生了什么事,心里暗想:不會劉璟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找自己的吧?
他向來人情練達,聰明透徹,肯定能看出來麗貴妃的拒絕意圖,估計他也是覺得自己對劉旸有情,特地過來安慰自己的吧,只是到了之后不知道該如何和自己說,才又不明不白的走了的吧。
唉,如果麗貴妃拒絕了這樁婚事,她說是真的很開心,會有人信嗎?
深夜里,江瀾陷入了沉思。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劉燾倒是也沒怎么再提起過這件事,江瀾暗自揣測,一方面是因為自家娘親與麗貴妃實在合不來,另一方面估計也是因為自己爹爹的反對吧。
阿爹對什么事情都很淡然,不爭不搶,隨遇而安。從小對她和哥哥的教育也很寬容,不求他們大富大貴,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只希望他們這一生能有平淡的幸福,不管選擇是什么,只要過得開心快樂就好。
而阿爹的想法與阿娘恰好是反著來的,別人家大都是嚴(yán)父慈母,而他們家恰好相反,是嚴(yán)母慈父,阿娘大概是希望他們能將這一份榮耀傳承下去吧。
江瀾在江孜的教育下,打小就不喜歡過多的束縛,更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隨性的生活,這一點,倒是和江孜很像。
江瀾知道消息后,去和劉燾談了一次。劉燾看見自己女兒拄著拐杖,由下人扶著過來時候的樣子一驚,心疼道:“阿瀾,你怎么過來了?”
“阿瀾想見見阿娘?!?p> “你這孩子,想找娘的話派采衣過來說一聲就行了,怎么還親自過來了,你這腿可還沒好利索呢,萬一落了病根怎么辦?”劉燾心疼的嗔怪道。
江瀾做了個鬼臉,道:“女兒有些事想和娘親說?!闭f著對采衣使了個眼色,讓采衣帶著所有下人都出去了。
劉燾看著下人們?nèi)汲烦鋈リP(guān)好房門,才道:“阿瀾有什么事啊?還搞得這么神秘兮兮的?!?p> “阿娘”江瀾收起玩笑的神色,開門見山的道:“我聽說您打算把我嫁給二哥?”
尋常閨閣小姐談起自己的婚姻大事大都是羞澀的,一句全憑爹娘做主便臉皮薄的不愿再談??山瓰懖皇牵荒樥?,仿佛在談?wù)摰氖且患o比重要正經(jīng)的事。
開玩笑,江瀾觀念里,婚姻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這種事情有什么不好和父母談?wù)摰?,萬一因為臉皮薄,最后遇人不淑,白白磋磨了自己一生,那才是真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