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超令的電話鈴聲突然想了起來,是林言。
你沒事吧?
你們沒事吧?
沒事。
沒事。
異口同聲的問,異口同聲的回答。彼此都松了一口氣。
阿夢呢?
打你電話一直占線,找你去了。
她一直打我電話。林言提高嗓音問,停下向上爬的腳步,大口喘著粗氣,瞬間變得細膩起來。
什么意思?你不會也一直在打她的電話吧?陳超令的眉毛皺的更緊,心里更加的五味雜陳,像一塊被掀開的舊布,發(fā)出老舊的味道,似乎眼前的這一片黑暗,也變換著一種游手好閑的姿勢,看熱鬧。
電話里安靜的過了好一會兒。
可是,剛剛變成無法接通。林言的語氣變得無比冷靜。
她跑下去好一會兒了,估計山底沒有信號。秦超令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大一點聲,就會驚動某一種可怕的東西。
她怎么能亂跑,這到處都黑燈瞎火的,隨時都有危險發(fā)生。你別打她電話,免得一直占線打不通。
知道了……秦超令還沒說完,林言就掛斷了電話。
由于塞車,寸步難行,所以林言徒步往上爬,藍祁夢則一路向下,繞過所有站在車邊的人群。亮晃晃的車燈像是一把刺眼的手電筒,藍祁夢停下來揉了揉眼睛,使勁的閉了閉,在努力的睜開,眼前的無數(shù)個小光圈直逼她的視線,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她使勁的搖了搖頭,繼續(xù)往前跑。只聽到“啊”的一聲,藍祁夢在了一個小坑里,摔了一跤,手掌被石子蹭的火辣火辣的,飛出去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她從坑里爬出來,看著手機屏幕上熟悉的是一個數(shù)字,瞬間眼淚奪眶而出,不知道是摔疼了,還是看見了希望。
林言。
阿夢。
你在哪兒呢?
你在哪兒呢?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我沒事。
我沒事。
你嚇死我了。藍祁夢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哽咽的聲音里透著一絲責怪,她用手捂著電話,偷偷的吐出一口氣,眼淚,順流而下,她抬起頭望著星空。
你才嚇死我了呢。
林言,你看到了嗎?天空好美。抬起頭,眼淚依然順著眼角往下流,濕了一片的頭發(fā),不知是眼淚多一點,還是汗水多一點。
是啊,好美。模糊的記憶逐漸的變得清晰,過往歷歷在目,塵封的記憶總是因為相同的事物將不愿被提及的過往,破塵而出。
阿夢。林言在電話里輕聲的喚著,像曾經(jīng)相守的每一次呼喚,心疼而充滿愛意。
嗯。哪怕時間過去很多年,那種曾經(jīng)的習慣依然沒有改變。她總是會將自己陷入那個低沉的聲音中,輕輕的抿起嘴角,溫柔的回答著他的每一次呼喚,用一種無比依賴的語氣,似乎要將整個人融進他的身體里。那種愛,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會讓整個人滾燙。
你……今天……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今天……坐在你副駕駛上的女人是誰?
同事。
是嗎?
我以為你豪不在乎的,你甚至都懶得抬起眼角看我一眼。林言低下頭,微微的拉起嘴角,笑了笑,露出右臉頰上那個長長的不深不淺的酒窩。
明明是你忙得懶得抬頭望我一眼,明明是你忙著給你身邊的人介紹我們是你的同學,迫不及待的想要讓別人知道,我們除了同學關系毫無瓜葛。我下車站得離你那么近,你卻急忙慌張的把頭調向另一個人,笑得那么如癡如醉。藍祁夢說完也低下頭,眼角的淚光星星點點。
我……
林言,你平安就好了。藍祁夢想起什么,把自己從那個氛圍里強行拉扯出來。
阿夢,我們……
林言,我們都平安,這就夠了,再見!
藍祁夢,你總是這樣,找出一堆的問題丟給我,你自己怎么不來解決?林言的聲音提高了一些,有些生氣。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我怎么幫你解決?你讓我隨時站在你的身邊,幫你擋著所有的爛桃花。林言,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不要把所有的問題都歸結于別人,你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或許她們都曾深深的愛著你,又或許是你曾深深的愛著她們,你讓我?guī)湍憬鉀Q,你給過我機會嗎?如果不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或許我永遠都不知道,我就是那個活在鼓里的人。談話聲不再安靜,美好總是在愿望之外,擔心變成了受傷。
相愛總會讓人變得不依不饒,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故意拉起警戒線,把自己變成看熱鬧的那個人,另外的那個人總是孤獨的站在圈里,終于有一天變得放肆,招搖,仿佛一切都無所謂,愛,不就是逞一時之歡,愛誰,也不再那么重要。
藍祁夢,原來你一直就是這樣看我的。
我怎么看你本來也不重要。
藍……
林言,我們不要這樣,都給彼此留一些尊嚴,也不要傷害了……你身后愛你的人。
藍祁夢剛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剩下的除了沮喪就是絕望,她雙手覆住臉頰,在強烈的燈光下,手掌往兩邊移動,使勁的搓,臉部的肌肉都發(fā)生了變形,終于,眼淚不再往下流,但臉上卻血跡斑斑,剛剛摔的那一跤,手掌心被戳破了皮,而此刻臉頰上面,像是血淚搓開的一條條痕跡。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全身冰冷。
藍祁夢。聲音從她的身后傳入耳朵,隨著這一聲震動的還有黑暗中轟隆隆的那一聲巨響,那一秒鐘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仿佛那個聲音就在自己的面前,仿佛下一個被埋在黃土下的就是自己。黃色的泥土從斜坡上滾滾而下,蒼天大樹被埋藏在下面,順著泥土往下滑,碎石頭裹挾著黑暗滾到了路旁,小汽車被砸得吭吭直響,尖叫聲伴隨著慌亂的步伐往下跑。
阿夢,跑啊。林言逆著人群而上,奮力的擠開身邊的人群,五官猙獰地擠到了一起,看著傾瀉而下的黃土覆蓋了綠色的莊稼,濺起的泥土打在白色的車身上,林言的心像是快要死了那般絕望,那張沒有笑容的臉就這樣定定的站在原地,臉色被燈光照得無比的蒼白,上面一條一條血的痕跡顯得格外的刺眼,她輕輕的眨著眼睛,那種幅度像是被放慢了無數(shù)倍的速度。
跑……藍祁夢看著那張張得大大的嘴,逆著燈光,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她不知為何,既然不想移動步伐。
或許死亡,是離開他的唯一辦法。
你做什么?當那個身影慢慢的逼近她,她竟然移動步伐,向后退。林言的聲音撕心裂肺,臉被吼得通紅,他擠開所有人群,來不及看滾在腳底下的碎石頭,也來不及計算眼前的那一堆黃土何時會傾瀉而下,他只看得見眼前的那個人,眼底一片黑暗,絕望的臉上像他離開的那個夜晚。
原來這是她死心的表情,對一切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甚至連自己的生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