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寧府內(nèi),能叫童掌柜露出這樣表情的,傅振羽張口就道:“齊陽又做了什么!”
能做啥啊,老毛病犯了,又開始胡說了唄!在倉子堅明顯知道的情況下,童掌柜強忍內(nèi)心的絕望,道:“齊少爺對人說,東家愛慕袁探花,還說親眼所見袁探花歸來那日,東家沖破衙役阻攔,與袁探花對峙?!?p> 齊陽這貨上輩子是八婆不成!傅振羽恨屋及屋,冷冷地看著童掌柜,并道:“活了這么久,我才明白個道理,就不能對惡人有同情心!”
活了這么久……
倉子堅和童掌柜同時看著傅振羽,無言以對。
傅振羽可不管他們倆怎么看,直接道:“不就裝修么,圖紙我出好了,隨便找個工頭都可以搞定。童掌柜,辛苦你送我爹娘去蘇州一趟!”
童掌柜實在不想去,最不想這會兒過去,作垂死掙扎:“不是說各大書院將于六月二十三那日,全城招生么?這么要緊的時刻,傅山長只怕不愿意離開。便是要去,待七月再去,可好?”
七月食為天復(fù)開業(yè),屆時,他也不用去的。
他這點小盤算,傅振羽有什么不懂的?冷眼看了他三息,傅振羽忽而怒氣全收,整個人籠罩著一股哀愁。她背過身去,哽咽道:“袁自舟還六月二十二娶親呢!實話告訴你吧,我爹就是被袁自舟氣成這樣的。袁自舟越好,我爹越難受。再加上現(xiàn)在外頭這樣的流言,我哪能叫我爹親眼看著他春風得意,病得更重?”
她的悲傷,不曾偽裝,只是展現(xiàn)了另外一面。就是她身旁的倉子堅,都不認為她是假裝難受。頂多覺得此刻的傅振羽不似往常。
童掌柜素來吃軟不吃硬,尤其是對面軟下來的還是自家嬌滴滴的東家,又聽見這里頭還有袁自舟的事,腦袋更大了,忙道:“東家!我特意問過齊少爺這么做的緣由,他說他也是被逼無奈,是探花郎花錢請他這么說的。東家也知道齊少爺那人,隨便說幾句話就能有錢拿,換個人會拒絕,齊少爺定然不會的?!?p> 傅振羽說不后悔是假的。
當年,她腦抽得緊,想著讓袁自舟知道她的厲害,好叫袁自舟對她多一份自信,便把林儉都不知道的食為天,告訴了袁自舟。
可她忘了,實力從來不是靠自己炫耀來的。
“師妹——”
“東家——”
見她露出貨真價實的悲傷,倉子堅童掌柜開口,一個表示,你還有我;一個則是后悔萬分。傅振羽瞧得分明,微笑同時,搖了搖頭。她很難過不假,可這是她做下的錯事,就必須她來承擔。
貝齒輕咬食指,傅振羽強迫自己沉靜下來。
齊陽散步謠言因為收了銀錢,那袁自舟呢,他圖的是什么?要知道,齊陽那可是個極不要臉,專盯寡婦的人。作為百無禁忌之人,隨口說出坊間哪家寡婦偷人這樣的小事,完全不在話下。如今他這般大咧咧地說著自己的謠言,除了惡心人,信的人應(yīng)該不多。
那么,袁自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想不通,傅振羽便問倉子堅:“大師兄,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嗯,童掌柜,你先出去?!?p> 袁自舟和南湖書院,和傅振羽有關(guān)系,但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傅振羽不曾說,童掌柜也不曾問。聽了倉子堅這話,他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屋內(nèi)只能二人,倉子堅未語,隔著茶幾,把傅振羽的手,從她的口中奪了下來后,撫摸著殷紅之處,同時道:“不要因為別人,傷害自己?!?p> 傅振羽白皙的臉龐立即爆紅,氣的。
抽回自己的手,傅振羽“噌”得一下站起來,只不等她說什么,倉子堅已道:“知府下令,汝寧所有書院都去吃探花郎的喜酒。南湖書院的喜帖在我手里,我沒讓師父知道。原本也不打算讓你知道,我自己過去的?!?p> 還有這事?傅振羽重新坐了回來,不為別的,為倉子堅隱瞞的行為,她正色道:“大師兄的好意我都懂,但我希望所有事,哪怕我們兩個的選擇會是一樣的,大師兄都要先跟我說一聲。我想這,不算難吧?”
不隱瞞么?可這,并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教育。在李家的教導(dǎo)中,李家的男人是要撐起一切,為妻兒,為家人,為家族。
傅振羽提醒他:“比方說,我娘對外頭的事,知之甚少。但是,我爹可曾瞞她?”
師父和師母么?看來師妹的意識還是有的,大抵是害羞才會惱吧?看來以后自己要收斂一些,才不會把人嚇到。倉子堅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道:“今后,我必不瞞你?!?p> 一句一生。
傅振羽就事論事,并沒有多想,問倉子堅:“這喜宴,是必去的么?”
“知府大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但每家書院誰去,誰不去,另當別論。”
傅振羽撇了撇嘴,道:“知府大人為難人了吧?為難我們,也為難袁家。強迫我們出份子錢就罷了,反正我們不差這點銀子。但他袁家,有這么大地方招待我們么?”
倉子堅便把袁自舟找齊陽的本意說了。
袁家定然擺不下如此多的宴席,這宴客之處,袁自舟便和齊家賃的。齊陽不要這喜宴的銀錢,袁自舟提了要求,齊陽這才收了錢。齊陽自認為賺的是散播謠言的錢,袁自舟付的卻是喜宴的錢。便是齊陽改口說那是袁自舟請他散布的謠言,只怕也沒人相信了吧?
聽完以后,傅振羽閉上了眼睛。她原本就知道袁自舟心思靈活,只不知道靈活成這樣。熬過了讀書的階段,他如今展露出來的性情,更適合官場吧?自己最聰明的做法,就是服軟,是么?可她不愿。她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教出一個探花郎,然后和探花郎保持良好的關(guān)系。
“大師兄,育人子弟,是我的初衷,永恒的初衷。不管袁自舟想要做什么,我都不會怕,更不會改變初衷?!?p> 從前,倉子堅見過很多女子。
愛花的有之,愛書的有之,最多的是愛美之人,傅振羽是唯一一個,喜歡教書的。
這愛好,著實特殊了點。他都不知道師妹這愛好,究竟從何而來,如何養(yǎng)成的。只是接下來,這個愛好繼續(xù)下去,不大容易啊。倉子堅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腦袋,道:“我認為,袁自舟不想讓你去他的喜宴,才讓齊陽如是散布謠言。原本呢,我也是不想你去的。不過,他既然這么不想讓你去,你便同我一起去吧。至于師父和師母,我去和他們說,送他們?nèi)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