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主帳內(nèi)只剩步明慶,他坐于主位一臉若有所思,親衛(wèi)陳瓊確認帳外無人才開口:“將軍,你如此做不怕宮里怪罪嗎?畢竟來得是個皇子。”
步明慶嗤笑一聲,一臉不屑:“要我給這么個毛頭小子下跪叩首,他還嫩著呢。現(xiàn)在北疆靠我鎮(zhèn)守,都城也沒有可靠的人替換我,他們也不敢拿我怎么樣?!?p> “九皇子不用擔心,但是那個周齊……”陳瓊擔憂的說。
“不過是個親衛(wèi)軍將領(lǐng),就帶了五百人,我還能怕他?”提到周齊,步明慶更是不屑,自己帶兵多年,手握重兵,哪會怕小小親衛(wèi)軍將領(lǐng),“就派人盯著那五百人,有異動來回我。”
“是?!?p> 接下來的幾日,元承錦如同一個傀儡一般,跟著巡視軍營內(nèi)外,但根本沒有人會聽他說話,也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只被夾在周齊與步明慶之間,空余一個皇子的身份代表著皇權(quán)。步明慶也完全沒將他放在眼里,言語中總有奚落之意,他見周齊并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意思,更是不敢多言,私下曾問他,周齊只說讓元承錦忍耐。
在五日后的深夜,元承錦被帳外的廝殺聲吵醒,他縮在榻上無所適從,帳外的廝殺聲中清晰地聽到周齊的嘶聲怒吼:“步明慶身為北疆主帥,私通敵國,有謀亂之心,我奉皇上之命平叛,同謀者格殺勿論,歸降者可恕?!?p> 映在帳布上的火光紛亂,突然有鮮血噴灑在帳布上,一個人影倚在那里再沒有動彈,元承錦第一次覺得死亡與自己那么接近,回想起從接到圣旨到現(xiàn)在,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為什么父皇派遣自己來北疆,為何他和二哥都說讓我聽周齊的。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想封賞,而是要誅殺步明慶,自己只是一個掩飾,一個試探的棋子,一個死了也不要緊的皇子。元承錦只覺得渾身冰涼,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不過是將自己送來當個人質(zhì),若是贏了,功勞與他無關(guān);若是輸了,自己被俘殺了,也是步明慶的一條罪證,可以讓朝廷正大光明平叛。
這一夜如此漫長,廝殺聲持續(xù)了整晚,天微亮周齊才掀簾入內(nèi),拱手回道:“殿下受驚了,臣已平叛,步明慶及其黨羽皆已伏誅?!彼詰阎心贸鲆环菝苤迹式o元承錦,“殿下,這是皇上的密旨,等會眾將齊集你可以宣讀?!闭f完,他退出了軍帳。
元承錦緩緩打開密旨,上面寫著秦方守首告有功,多年駐守北疆足以擔大任,令承繼主帥之職,敕封“鎮(zhèn)北王”。
元承錦緊咬下唇,只覺得內(nèi)心寒意涼薄,他們將自己送入這危險之地是從沒在意過他的生死嗎,呵,皇家親情,何其涼薄。
一個月后回到皇宮,馬車緩緩駛?cè)雽m門,元承錦只覺得恍若隔世,看透了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該做的,他再也不想回到景行殿,做他們手中的隨時召喚的棋子。
御書房。
“父皇,兒臣此次在北疆經(jīng)歷頗多,自認身為皇子需要多為父皇分憂,兒臣愿遠赴邊地學習軍務(wù),承擔起皇子的責任。”
在一旁的元承鈺頗為詫異,邊地苦寒,歷朝鮮有皇子自請從軍,更何況遠離宮城也是皇子大忌,皆因如此與朝政,包括每個人都在意的太子之位都更加遙遠。
皇帝許久未開口,元承錦心中卻是十拿九穩(wěn),經(jīng)過此次北疆平叛,相信皇帝確實會想安排自己信任的人在邊城鎮(zhèn)守。果然,皇帝思索了之后同意了。
三日后,元承錦再次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途,這次他沒有養(yǎng)尊處優(yōu)乘坐馬車,而是騎馬上路,他再一次回顧這豐饒的奉仙城:“以后天高地遠,我元承錦要走自己的路?!?p> 自此后數(shù)年,元承錦在軍中與將士同吃同住,無所怨言,起初只是打雜跟隨,靜靜聽著學著,時間久了竟也能獨當一面,升任副將。
幾年之后元承錦被派往西城邊塞,是他心心念念的西域大漠。
這么多年,他已經(jīng)鮮少會想起過去的事,記憶已經(jīng)模糊到只剩一抹紅色衣衫,唯一清晰的只有在城樓上的許諾。但是雖然身在西城,身為皇子根本無法出城前往汨桑,只能日日在邊塞城墻之上望向汨桑的方向,想著那個紅衣女孩此刻在干什么,是否還記得在隨國宮城的相遇。
18歲,他見到了大漠落日,也是在這一年,他得到消息,汨桑國危。
據(jù)探子來報,汨桑國主病危,但唯一王子懦弱無能不堪大任,而昆拔一直對汨?;⒁曧耥?。
對于汨桑危矣的消息,隨國并沒有相救的意思,只是在靜候漁翁得利的時機。
而后傳來汨桑二公主受命輔政,三公主護國出征的消息。
“這汨桑是沒人了么,竟然要兩個公主擔大任,簡直荒唐!”西域鎮(zhèn)守主帥李昌佑聽到探子回稟只覺得啼笑皆非。帳中將領(lǐng)也紛紛附和,嘲笑汨桑無人,女子當?shù)馈?p> 元承錦沉默不語,心中卻想著記憶里那個穿著紅衣的女童,竟然長大要帶兵出征,按照年歲她應(yīng)該也有十五六歲吧。
“昆拔王明日會攻打汨桑,我們需要有人前往汨桑探知戰(zhàn)況,等汨桑被攻陷,需要混入汨桑城內(nèi),趁昆拔人得意忘形之時與我們里應(yīng)外合滅昆拔大軍,入主汨桑。”李昌佑早有計劃在心,“此次任務(wù)危險重重,可有人毛遂自薦。”
“我愿奉命前往?!崩畈釉捯粑绰洌绣\便上前一步說道。
“不愧是殿下,勇氣可嘉,殿下可帶十數(shù)人前往?!?p> 元承錦拱手應(yīng)是,心中卻記掛著要見的那個人,雖然眾人都覺得汨桑必輸,但是元承錦內(nèi)心卻覺得不一定,當年那么傲氣的女孩,又怎么會柔弱任人欺凌。但若汨桑真的輸了,他也定要護她周全,就當只為了當年的一面之緣。
在日夜兼程潛伏等待了數(shù)十日,元承錦終于見到了她。
彼時兩軍對陣,汨桑軍陣中的一抹明艷紅衣,騎于馬上身姿颯爽,隨士兵一起沖入敵軍陣中浴血奮戰(zhàn),揮劍之時目空一切,一身紅衣掩住了沾染的血色,最后跨馬執(zhí)弓,一箭射落了正欲騎馬逃離的敵軍將領(lǐng)。
汨桑將士的歡呼響徹大漠,此刻正是日落時分,霞光萬丈絢麗漫天,而元承錦眼中,惟有那一襲紅衣。
在元承錦被召回都城之時,汨桑三公主之名已經(jīng)成為一個傳奇。
回到都城,元承錦連景行宮都來不及回,就匆匆前往御書房向皇帝面稟西域軍務(wù),在御書房前碰見了元承鈺:“二哥,多年未見,一切可好?”
“有勞九弟記掛,為兄一切都好。”元承鈺參與朝政多年,早已練出了喜怒不形于色,對任何人都是笑意盈盈,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九弟已經(jīng)弱冠之年,還沒有娶親,這次定要讓父皇給你指一門婚事,就不用回邊城吃苦了。皇子總要留在都城的?!边@幾年元承錦在軍中頗受擁戴,元承鈺只怕這個弟弟會威脅自己的地位。
元承錦笑言:“我對成婚尚無心思,多謝二哥關(guān)心?!?p> 元承鈺捻指端詳元承錦許久,又恢復了往日的從容:“先進去吧,父皇還在等你?!?p> 元承錦頷首行禮,再不回顧。
兩日后,皇帝傳召,元承錦踏入御書房,見元承鈺也在。
“承錦,你也大了,到現(xiàn)在連個妾侍也沒有,這次朕倒想為你安排一門婚事?!被实垭y得語帶笑意。
元承錦自知指婚是必須會有的,根本無法拒絕,只得叩首:“謝父皇,不知父皇安排的是哪家小姐?”
“父皇您看,九弟都開心的耐不住了?!痹锈曅ρ?。
“朕想這幾日派人前往汨桑提親,為你娶汨桑三公主?!?p> 聞言,向來循規(guī)蹈矩的元承錦竟然抬頭直視皇帝,眼中滿是驚訝之色。
元承鈺見到元承錦驚訝的模樣,只覺得計謀得逞,自己游說許久才讓父皇答應(yīng)這門婚事,只要元承錦娶了汨桑三公主,他便再也威脅不到自己,因為太子妃、一國之母都不可能由外族女子來做。
在元承鈺眼中,這一門婚事是他對付元承錦的方式,但在元承錦眼中,卻是真心歡喜,記憶中紅衣嬌俏的女童,戰(zhàn)場上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將,他第一次如此真心的接旨,深深叩拜:“謝父皇賜婚。”
前往汨桑提親的使團出發(fā)上路,而元承錦在奉仙城建府自住,他日日在府里想著她會喜歡什么,會想要什么,特意讓人買了紅布裁衣,又準備了各式汨桑飾物來裝飾房間,盼著她來,盼著娶她,盼著相守一生,可是幾月的等待,等來的卻是“三公主叛國外逃”的消息。
元承錦站在那一日與她立約的城樓之上,看著景致依然卻再無身邊人。
“說好了,一定要來汨桑找我?!?p> “我依約而來,可是你已不在……”
米伢
番外篇《高山景行》是九皇子元承錦與烏云然的相識,也是元承錦的身世。他對烏云然起初并不是愛情,只是在落魄之時遇見一個給他希望的人,也是遇到與這宮里冷漠截然不同的人,才有希翼,長大之后變成了執(zhí)念。 番外篇到此終結(jié),之后會繼續(xù)正文,希望你們會喜歡,如果有哪里不足的可以給我留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