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才鬧過刺客的事情,蘭昭也不便再勞師動眾去找御醫(yī)安排藥草,幸而薛成亦貼身帶著針灸包,先行為烏云安行針治療,壓制毒性也幫助刺激穴道活血,讓人幫著按摩她的四肢,以免解毒醒來也因為躺久了變成廢人。
云然一直陪著到天際微白,細心的為姐姐輕捏手腳,直到莎依進來催促著她換衣上朝,她才驚覺已是一夜過去,剛才一心想著姐姐,此刻停下來云然才覺得困乏,只想著能快點散朝回來補眠。
南意也是陪著一夜未睡,一直當云然是朋友,是妹妹,但看到云然換上冠服戴上赤金面具后,才覺出一絲皇家威嚴來,不禁嘆道,她畢竟是公主之身,曾經(jīng)統(tǒng)領(lǐng)千軍萬馬,并非普通貴族淑女,自是有氣吞山河之勢。
此時的云然哪知道南意想的是什么,面具后是一臉的遲眉鈍眼,唯一只想著睡覺,幾次都差點站著合眼睡著,走出殿門被晨風一吹,才覺得清醒了幾分。
坐于王座上,聽著那些沉悶枯燥的朝臣啟奏,云然在寬大袖子的遮掩下拼命掐著大腿,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可還是撐不住往下掉的眼皮,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幸而有面具遮擋,無人發(fā)現(xiàn)。
“啟稟王上,昨日少府監(jiān)被盜一事,臣已抓到內(nèi)賊?!臂烦嘧呱锨案┦椎?。
云然聞言一愣,朝臣不知,但自己知道昨晚的真相,不禁有幾分心虛,聲音略帶沙啞說道:“你說的內(nèi)賊是什么意思?”
鄯赤略有得意之色,偷覷著云然說道:“宮城一直都由衛(wèi)尉與我禁軍護衛(wèi),向來壁壘森嚴從未有刺客之事,昨晚卻進了可疑之人,還是盜取少府監(jiān)府庫,沒有內(nèi)賊里應外合,哪會如此輕巧進了宮城。”
云然聞言,心中冷意叢生:“你說的內(nèi)賊是誰?”她倒是不信鄯赤敢在朝上說是她和蘭昭,以臣告主絕對會要了他的命。
“是少府禮扎!”鄯赤神情略顯得意,倨傲說道,“禮扎已被禁軍拘押,只等王上下令懲處?!?p> “大膽!”云然驟然起身,怒目指謫,“鄯赤,你與禮扎同為九卿之列,沒有吾的命令你有何權(quán)力擅自拘押朝臣!簡直膽大妄為!”
鄯赤并無一絲畏懼之色,更顯淡定:“王上息怒,昨日夜深不便擾了王上歇息,臣已經(jīng)稟報了國相大人,是國相大人下的令。”
“雖說三公確有管束九卿之權(quán),但也從未有直接下令拘押之事,康古泰,你這是越權(quán)不敬?!闭軤柌籍斆嬷赋?,昨晚見禮扎受傷流血已是擔憂不止,但想著有宮中御醫(yī)照看,就同意他留宿少府監(jiān),上朝時未見他也只當是他受傷告假,未曾想到是被禁軍拘押了,身為父親如何不急。
康古泰從剛才就一直靜默不言,見哲爾布怒氣滿面叱責自己,才緩步走到正中,泰然自若的說道:“昨日夜里鄯赤來稟告于臣,臣也是左右為難,但怕拖延到今日會有人會徇私枉法,所以不得不下令將禮扎即刻拘押?!闭f到徇私枉法之時故意看向哲爾布。
哲爾布勃然大怒:“你是說我會徇私枉法嗎?我輔佐兩朝王上,在朝數(shù)十年從未有過徇私,以前不會做,如今也不屑做?!?p> 康古泰也不甘示弱:“如今可是你太尉大人的親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語?!?p> “你!”哲爾布一時竟語塞,大皇子穆赫越眾而出,作出賢明之姿打圓場:“兩位大人稍安勿躁,此事王上自會有決斷?!?p> 穆赫一句話就將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云然身上,也是在逼云然作出選擇。云然自然是不會幫康古泰,但若是明著偏向哲爾布,定也會引起朝中微言,絕不能中了他們的計謀。
云然緩緩坐下,掩下剛才的激憤之色,恢復了威厲的語氣問道:“鄯赤,你有何證據(jù)說禮扎是內(nèi)賊?”
鄯赤有康古泰撐腰,自是倨傲自負,回稟道:“昨晚是后花園發(fā)現(xiàn)的可疑人,可卻是府庫被盜,兩處相隔甚遠,若是普通盜賊根本無需如此南轅北轍。后來臣發(fā)現(xiàn)有兩名禁軍被打暈脫了衣服,而他們身邊有兩套乞寒舞者的衣衫?!?p> 云然和哲爾布還未開口反駁,康古泰再度上前進言:“昨日的乞寒舞皆是少府監(jiān)一手安排,進宮獻舞之人也是禮扎招募安排進宮的,旁人從未插手,若盜賊真的是扮作乞寒舞者混進宮,也唯有禮扎能做此安排而無人察覺?!?p> 穆赫見鄯赤和康古泰將話說到此,自是推波助瀾:“據(jù)國相和郎中令如此說來,確實只有禮扎能安排這一切,讓賊人扮作乞寒舞者進宮,然后安排人在后花園鬧出動靜,調(diào)虎離山,讓禁軍在后宮嚴查,疏漏了少府監(jiān),更是自導自演了一場戲讓自己擺脫嫌疑。禮扎簡直膽大妄為,請王上立刻下旨,嚴懲禮扎監(jiān)守自盜之罪?!蹦潞崭┦渍堉?。
“王上,禮扎絕不會監(jiān)守自盜,定是有人污蔑栽贓?!闭軤柌几┦准鼻袪庌q。
廷尉賀賴哲素來與禮扎交好,挺身為其作保:“王上,少府大人向來秉公無私,絕不是徇私自盜之人?!?p> 康古泰自以為計謀得逞,俯首請旨強逼云然:“請王上立刻下旨,嚴懲禮扎監(jiān)守自盜之罪?!臂烦嗪捅娢粨碜o康古泰的朝臣皆附議請旨。
今日蘭昭并沒有陪同前來,云然獨自面對這朝堂暗波洶涌,心中唯一想法就是要救下禮扎,他是為了幫自己才會陷入險境,絕不能讓他平白犧牲。
“盜賊是扮作了乞寒舞者混入宮中,確實是禮扎審查不嚴之責。但是,鄯赤,你可有證據(jù)禮扎是主使之人?”云然冷靜質(zhì)問鄯赤。
“這……暫時沒有證據(jù),但是……”鄯赤言辭猶豫。
云然打斷了鄯赤的話:“既然無證據(jù),何來監(jiān)守自盜之罪?難道吾的朝堂眾臣都是憑著猜測定罪的嗎?”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是禮扎嫌疑最大?!笨倒盘┱裾裼性~。
“吾自有決斷。”云然目光寒厲逼人,讓朝臣皆不寒而栗,“賀賴哲,你將禮扎押入詔獄關(guān)押,你親自審問,不得徇私,有任何結(jié)果素來稟我?!?p> “是?!辟R賴哲俯首接令。
鄯赤聽到要將禮扎送入廷尉,而非由自己審問,生怕有變急忙出聲反對:“王上,此事事涉禁衛(wèi),可由我禁軍繼續(xù)關(guān)押主審。”
云然起身而立,看向鄯赤的眼神更為冷厲:“廷尉掌刑獄,律令、刑囚皆由廷尉主理,禮扎自然要移送詔獄,你一個郎中令,掌宮中禁衛(wèi),如何敢僭越廷尉之職?”
鄯赤自知理虧,急忙下跪告罪,但心中由是不服,只怕將禮扎交出去,此番作為又要白費了。
賀賴哲一向是哲爾布陣營的,禮扎到他手中自然不會有危險,哲爾布也安心不少,這也是如今最好的安排了。
散朝后,鄯赤攔住了康古泰的去路,康古泰正在與穆赫說著什么,鄯赤也顧不上禮節(jié),猶待不滿的抱怨道:“功虧一簣,國相大人,剛才為何不開口反駁,禮扎到了賀賴哲手中,我們就鞭長莫及了?!?p> 穆赫也是疑惑:“是啊,舅父,賀賴哲是哲爾布的人,肯定會偏幫禮扎的?!?p> 康古泰神情肅然,眼中隱有厲色:“這么好的機會,我怎么會輕易放過。哲爾布與我作對多年,烏云安這個黃毛丫頭的王位就是靠著他才坐穩(wěn)的,既然如此,也該讓他們知道與我康古泰作對的下場?!彼D(zhuǎn)頭看向穆赫,輕拍他的肩頭,“這王位本就該是你的,舅父一定幫你奪回來?!?p> 穆赫心下歡喜:“謝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