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云然知今日早朝必有惡戰(zhàn),在上朝之前去密室看了姐姐,她在床榻上依然沉睡,臉色確實比之前好多了,薛成義只說還需要時間,除了等別無他法。
經(jīng)過昨夜,云然心中已有定石,姐姐醒來與否已經(jīng)不是唯一計較,自己定要與康古泰一黨爭到底。南意站在一側(cè),覺得如今的云然才有了幾分記憶中的模樣,決斷如流,果敢強毅。
再一次踏上朝堂坐在王位之上,云然俯視這滿朝文武心態(tài)已非昨日。
昨晚之事早已傳遍了宮城掀起軒然大波,眾臣們自然知道事涉國相與太尉之爭,而今太尉身死郎中令被拘押,朝中只怕難安,眾臣皆惴惴不安。
“眾臣可有事啟奏?”莎依按著規(guī)矩問道。
廷尉賀賴哲當(dāng)前一步:“啟奏吾王,昨日夜里有黑衣人突襲詔獄,被侍衛(wèi)射殺。”
康古泰猶帶輕蔑之色:“廷尉大人話可沒說全啊,怎么沒有稟報黑衣人闖入詔獄是為了劫獄救禮扎,更是身帶太尉府信物。”
眾臣嘩然,賀賴哲也并無懼色,昨日知道太尉身死的消息,他就義無反顧絕不退縮:“昨日黑衣人被射殺未久,鄯赤就帶禁軍闖入詔獄,強行帶走了黑衣人尸身,這些信物之事,自然只有鄯赤和國相大人最為了解?!?p> 賀賴哲此言倒是為太尉撇清了關(guān)系,言下之意是鄯赤和康古泰一面之詞誣陷太尉,此言一出,朝臣議論紛紛,云然揚起嘴角只看康古泰如何善了。
“黑衣人身上的信物眾人皆見,賀賴哲,我在朝數(shù)十年,身為三公之列,先王遺命輔政大臣,你如何敢誣陷我?”康古泰轉(zhuǎn)而看向王位上的云然,“臣昨日聽聞稟報,派遣禁軍前往太尉府搜查,只為一片赤膽忠心,只不知王上為何深夜違禁出宮,拘押了鄯赤?”
強調(diào)赤膽忠心是想要眾人覺得云然獨斷專行,他果然朝著自己而來了,云然穩(wěn)重自若,自有威嚴(yán)之色:“鄯赤搜查太尉府言行失格,逼死太尉,對吾不敬,三條大罪,何來赤膽忠心?昨夜沒有當(dāng)即處死就是看在是國相下的命令?!痹迫惶峒暗氖芹烦啾扑捞?,而非鄯赤說的畏罪自裁,昨日在場的只有禁軍和太尉府中人,無人可辯駁也無人敢辯駁。
宗正莫侯古聞言大驚失色,他是哲爾布的學(xué)生,痛心疾首上奏道:“鄯赤身為郎中令,逼死太尉實乃大罪,請王上嚴(yán)懲?!?p> 其他幾位大臣雖在國相與太尉之間游移不定,但也敬畏太尉一生清正,此時也紛紛附議:“請王上查清事實,還太尉公道?!?p> 云然看向康古泰,知道他定有后招,大皇子穆赫覷了一眼康古泰,站出來為鄯赤辯駁:“王上,鄯赤身為郎中令一直調(diào)度有方,未有悖逆妄為,會否是個誤會?昨日只是奉命去搜查太尉府,太尉年紀(jì)老邁,或有隱疾犯了也未可知?!?p> 康古泰忍不住開口質(zhì)問:“王上是否有證據(jù)?沒有證據(jù)為何能擅自拘押朝臣?”
云然等的就是這句話,康古泰還是想保鄯赤的,那么云然也就不怕了:“禮扎之事,同樣沒有證據(jù)就被禁軍拘押,現(xiàn)在吾下令審問鄯赤有錯嗎?”
云然明里是在辯駁鄯赤之事,但話中之意是為了禮扎,康古泰陡然明白,云然是想拿鄯赤來換禮扎。
穆赫并不明白其中意思,皺眉質(zhì)問:“二者怎可相較?”
康古泰心中掂量猶疑,鄯赤執(zhí)掌禁軍,確實是手上重要的棋子,沒了鄯赤暫時也無人可替換郎中令一職,而哲爾布已死,禮扎不過是個管內(nèi)務(wù)的少府,起不了大水花,想到此唯有示弱同意了這筆交易:“禮扎一事,廷尉可有結(jié)果?”
賀賴哲謹(jǐn)慎回道:“少府大人招供并不認(rèn)識盜賊,查了府庫及后花園,以及見到可疑人的禁衛(wèi),皆沒有證據(jù)?!?p> 云然聞及此,揚聲道:“既然無證據(jù),就放禮扎出來官復(fù)原職?!?p> 康古泰自然不想平白吃個啞巴虧,讓云然如意,再度開口:“雖然沒有證據(jù)證明禮扎監(jiān)守自盜,但可疑人確實是跟隨乞寒舞者入宮,不容狡辯,禮扎自是要領(lǐng)個查人不嚴(yán)之罪?!?p> 云然也不想逼得太甚,免得康古泰舍棄鄯赤同歸于盡,同時覺得禮扎處理喪事也確實需要時間:“禮扎禁足府中一月,以儆效尤。”
“那鄯赤………”康古泰等著云然開口。
“鄯赤忤逆不敬,重打五十?!痹迫豢粗倒盘┠樕蛔?,志得意滿,這五十軍棍下去,鄯赤估計也要躺一個月了。
康古泰瞇眼看著高處的云然,心中不忿之中更有斟酌之意,他越來越不確定朝上這人是否烏云安,烏云安行事并無此般狂妄,讓他一時竟無法相抗。
回到宸華殿,蘭昭看著云然許久,不發(fā)一言,云然只覺得惴惴不安:“阿姆,你看著我作甚?”
蘭昭這段時日都繃緊了心里的那根弦,此刻終于釋然而笑:“我的阿然終于回來了。”
云然一愣,低頭無奈一笑:“我并無選擇。”看著案上的各類書籍突然想起一事,轉(zhuǎn)首對角落的南意說道:“南意,你換套衣服隨我出宮。”
蘭昭不解,云然也不想所作解釋:“她在宮中躲著也無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做?!?p> 南意雖然不知云然要她做什么,但能幫上她總是自己情愿的。換了侍女的衣服,云然帶著南意出宮,此次出宮云然選了馬車,對外說是前往太尉府吊唁。
順利出了宮城來到太尉府,禁軍已經(jīng)撤離,昨日擾攘紛亂的府邸,今日已掛上了喪事白布,靜默悲凄,聽聞王上駕臨,太尉夫人帶著眾人到府門前跪迎,人群中并沒有見到禮扎,云然下了馬車令眾人起身,走至太尉夫人面前:“吾來為太尉上柱清香?!?p> 太尉夫人自有大家風(fēng)范,但莊肅之中也掩不住眼角的悲凄:“多謝王上,禮扎正在靈堂前?!?p> 云然走入府內(nèi),讓眾仆從在院中等候,獨自一人進入了靈堂。堂中只有禮扎一人跪著,在旁的禮扎妻子見云然到來,行禮之后走到院中靜候。
禮扎回身行禮,一向儒雅自矜的他此時面色憔悴,哀頹凄愴,不復(fù)平日的奕奕。
“起身吧?!痹迫蛔呱锨翱粗`位,心中悲愴,徑自跪下,禮扎慌忙上前阻攔:“王上,父親受不起啊?!?p> “他輔佐父王一朝,又助…我登位與康古泰相抗,自然受得起?!痹迫桓┥砣?,心中自責(zé)不已,對著靈位說道,“大人,是我來的太遲了。”
禮扎回府聽說了昨晚的經(jīng)過,憤恨切齒:“不是王上的錯,是鄯赤和康古泰!”
云然起身上香再拜,等禮節(jié)畢才轉(zhuǎn)身看著禮扎:“既然你知道,就應(yīng)該明了以后該如何做?!?p> “是,我定要手刃鄯赤,為父報仇?!倍Y扎紅了眼睛,他知道父親是因他而死的。
“為了平息康古泰一黨的非議,我禁足你一月,你也趁這一月好好辦理哲爾布伯伯的喪事,等一月之后,我希望能看到一如從前的你,與我并肩而戰(zhàn)。”
哲爾布…伯伯………禮扎聞言猶如雷劈之驚,會如此稱呼父親的唯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