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線索是云湖一個清潔工劉阿姨提供的。
景區(qū)的清潔工一般都起得很早,那天早上四五點的樣子,她正在云湖打掃,影影綽綽地就看到一個女子云湖的堤岸裸奔著,她的身后好像有人跟著,只不過那跟著的人顯得很謹慎,只悄悄地,一點也沒有要把那女子攔下來的意思。劉阿姨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世風日下,又埋頭清掃。直到撲通的一聲,才把她又驚得抬起頭來。那女子已經(jīng)不見了,跟蹤她的那個男人卻遠遠地站在圓滿亭向北的長堤處,在那里望了許久,才緩緩地離身。
劉阿姨指了指顧男的照片,撇了一下嘴:那個男的,就是他了??隙ㄊ莾蓚€小情人吵架,一言不合就裸奔,然后女孩失足掉下去了。誰曾想,男孩這么專情,也來殉情了。
邊緣苦笑了一下,收起照片,讓刑警送劉阿姨回去,自己就站在圓滿廳發(fā)現(xiàn)兩具尸體的位置出神。
莫敏和陳若曦氣喘吁吁地趕到時,刑警隊已經(jīng)在準備收隊了。
“邊隊,有新的情況嗎?”來不及休息,按著因劇烈奔跑而悸痛的小腹,莫敏著急地問。
“我也以為有新情況呢。有人說,有個老阿姨這幾天天天晚上在圓滿亭禱告,說什么原諒她。我還以為她是殺了人后太歉疚了。誰知道她說了一個愛情故事。”邊緣撿起木板上一塊小石子,朝著云湖擲去,那石塊像一把飛鏢一樣,在水面上跳了幾個漂亮的旋,淹沒在湖水里。
“愛情故事?什么愛情故事啊?”陳若曦湊了上來,被莫敏輕輕地又推了過去。
“那么,還是沒有一點線索噢?”莫敏有些失望,她躊躇了一下,終于還是咬了咬嘴唇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
“莫老師,你不會有什么新的線索吧。我們現(xiàn)在可是戰(zhàn)友,你有什么線索可得告訴我?!边吘壙吹侥裟怯杂种沟臉幼?,警覺地催問著。
“我怎么可能?不過,我剛剛想到了一件事,也打了電話給老秋。對了,老秋怎么沒和你一起來?”莫敏朝四處望著,并沒有秋何況的身影。
“局長讓他陪著去醫(yī)院了。他的脾氣比我好多了,適合搞那樣的公關(guān)?!边吘壱贿呎f著,一邊搓了搓手,又把兩只手放進了口袋里,“誰說杭城的冬天不冷的,今天可把老子給凍死了?!?p> 莫敏瞧了他一眼,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羊毛衫,一定是走得太匆忙忘記披上外套了。
邊緣在橋上不停地踱步,突然他停了下來,像剛聽到似地問起莫敏來:“你剛剛說什么?告訴老秋什么了?!?p> 莫敏于是把顧男手臂上有花朵剌青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把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
“你是說,那小子的手臂不是因為水泡久了,魚咬多了才那樣血肉模湖,而是有人特意把那一塊給割得那樣?”
“嗯,應(yīng)該是的。我記得顧男手上那朵花并不大,但他很喜歡,每次我提到這花時他就露出很男孩的笑,那是一種真正喜歡的笑。”
邊緣橫了莫敏一眼,鼻子里也同時哼了一下。
莫敏的臉有些紅,什么真笑還是假笑,什么喜歡還是不喜歡,搞得自己像個心理專家一般。難怪乎這姓邊的家伙又嘲諷地看我了。
“你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我一直猜不透,他們把顧男的尸體偷出去那么一小會干什么?一定是懷疑自己當初消掉刺青時沒消干凈,來個二次消除。莫老師,沒想到你不僅僅會寫故事啊。今天得給你記上一功?!?p> 莫敏的臉便紅了,她像一個從沒被表揚過的孩子突然間得到最嚴厲老師的贊美一般心里騰起一縷縷的欣喜,她知道邊緣一會肯定會重新去查驗尸體,如果真能從那個刺青上找到破案的突破口,那小樂就可以死而瞑目了。這種欣喜刺激著她,使她差點就把秦陌找她的事情說出來。
“對了,作為回報,我也要告訴一件事呢?!?p> 邊緣的態(tài)度180度的大轉(zhuǎn)變還真讓莫敏不習慣,她想,應(yīng)該是邊緣終于相信她不是一個累贅的旁觀者,她也可以出一份力量了吧。
“我們查到那相秦陌竟然和李小樂認識,而且她的確是在江城干過一段時間,最近才被李老太爺選中當了保鏢。她小時候讀的是少體校,專學武術(shù)。至于她為什么要在報警后消失就不知道了?!边吘壘谷簧钌畹貒@了一口氣,好像這么多天他的胸腹都郁積了太多的憤慨一般,“我一直以為這兩起案子是獨立的,也許我是想錯了。”
像一道閃電在莫敏的頭頂掣過,她驚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好了,這案子還是要回去好好研討的。有什么新進展,我會讓老秋告訴你的?!边吘売只謴土怂且槐菊?jīng)的模樣,朝莫敏揮了揮手,徑自走了。
“莫老師,我們走嗎?”陳若曦問道。
“若曦,你有沒有找到那個提供消息的阿姨,我想再問問她?!?p> “嗯,剛剛我和那小刑警聊了一會,他給了我這個號碼?!标惾絷氐靡獾負P了揚手中的便簽紙,“你推我離開給我使眼色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想要我去干什么了?!?p> 真是個小機靈鬼。莫敏輕笑著,把便簽紙拿了過來,拔通了電話。
“她姓劉,五十歲左右,大家都叫她劉阿姨?!钡却ㄔ挼臅r候,陳若曦又補充了一句。
莫敏朝她微微笑著點頭,表示自己的滿意,她聽到手機里傳來沙啞的女人聲音:喂。
“劉阿姨,你好,我是剛剛那個刑警隊長邊隊的同事啊,我們邊隊說,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可以跟你約個時間嗎?”
“還有問題?我要說的不都說了嗎?哪還有這么多問題?”劉阿姨的聲音里浸透了不耐煩。
“阿姨你別生氣,這樣吧,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哪里,反正就要吃午飯了,我請你吃午飯,我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吃午飯……那好吧,我可沒多少時間啊?!?p> “嗯嗯,好的,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p> 問清了劉阿姨的位置,莫敏回頭正想吩咐陳若曦去接她,卻看到陳若曦朝著她一個勁地使眼色,順著陳若曦的目光,莫敏扭頭一看,邊緣正靜靜地站著那里,他兩手交叉,握在胸前,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莫敏。
“莫老師,莫大記者,現(xiàn)在又成了我邊緣手下的兵,這一個人多重身份啊?!边吘墝⑸碜訙惲诉^來,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會不會也有多個人格啊?!?p> 莫敏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圓滿亭此時已經(jīng)是人來人往,有了命案的圓滿亭更添了一份神秘色彩,吸引了一群膽大的游客。
“那么,我這個隊長應(yīng)該有幸和我的手下一起去找我們的目擊者談話的吧?!边吘壵f著,轉(zhuǎn)身朝向陳若曦,“附近找一家菜好吃的館子啊,我這個隊長可是很挑食的。”
陳若曦朝莫敏看看,莫敏點了點頭。陳若曦逃也似地離開了。
陳若曦找的那家菜館叫天朝,走進去就感覺到名符其實,的確很有天朝的氣勢。劉阿姨激動得很,在大廳里轉(zhuǎn)了一會,才被陳若曦拉進了包廂。看到邊緣,劉阿姨的臉色一沉:“這位警官,你怎么也來了,你還有問題?。俊边吘壊徽Z,笑著為劉阿姨移開座位,又按了一下服務(wù)鈴,示意服務(wù)員上菜。
陳若曦點了五個菜,葷素搭配,色澤也調(diào)和的很好,菜端上來后,菜香便在整個屋子里縈繞,劉阿姨也顧不得再去懟邊緣,客氣了一番就大肆咀嚼起來。
席間,莫敏好幾次停下來想問問題,都被劉阿姨吞咽食物的聲音給擋住了。她抬眼看陳若曦,陳若曦正一臉無助地看著她,她又看坐在她身旁的邊緣,他正在那里悠閑地輕呷著菜,臉上的笑怪怪的。
劉阿姨終于吃飽了,她拿著桌上的餐紙擦了擦嘴,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莫敏連忙放下筷子,喊了一聲:“劉阿姨……”
“哎呀,這么晚了啊,要死了,我得趕快走了,不然遲到了就沒那三百的全勤獎了?!眲⒁陶f著,站起身,想想好像這樣太沒禮物了,竟對著莫敏鞠了個躬:謝謝你啊,丫頭,以后有事還可以聯(lián)系我噢。
說完她就真的拿起放在后桌上的大包小包,拉開門就走了。
莫敏有些傻,她有點搞不清狀況了。劉阿姨好像什么也沒跟自己說啊,怎么就走了。
“唉,看來有人白花了這幾百元錢啊。小丫頭,你告訴我,這一桌要多么錢啊?!边吘壭χ?,那笑意都漫出了他的唇,漫出了他的眼,甚至于莫敏覺得他頭上的每一根頭發(fā)都在笑著,那是赤裸裸的嘲笑啊。
“你管它多少錢啊,反正又不用你結(jié)帳。若曦,你拿這張卡去結(jié)帳?!蹦籼统鲆粡埧▉恚f給陳若曦。陳若曦一臉無辜地看了一眼他們倆,埋著頭出去結(jié)帳了。
“別啊,我還沒吃好呢,還可以再點幾個菜嗎?莫大財主?”
“快點走,我們一起去看顧男的尸體,是不是真的像我剛剛所想的那樣?!蹦魧⑦吘壟赃叺牟硕说揭贿?,自己先站了起來。
“你這個女人,真不知道秋何況那家伙喜歡你什么?吃得好好的說什么尸體?!边吘壵酒饋?,一邊走,一邊還留戀地看了看桌上的菜。
那桌上其實已經(jīng)沒什么菜了。五菜一湯,幾乎全被劉阿姨給風卷了殘云。
“邊隊長,我告訴你,秋何況有一個女朋友,快要結(jié)婚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叫童真。你記住沒啦?!蹦魯r住了邊緣,盯著他的眼,一字一頓地說著。
“啊……那更熱鬧嘍?!边吘壭χ瑥哪舻纳磉吇瘟顺鋈?,他的身后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
莫敏咬著牙,恨恨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