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相只有一個
村長拄著木杖,在晨風(fēng)中,裹緊了大衣一步一步的走去月的住所。
砰砰砰。
房內(nèi)是兩人住一起的,出于禮貌敲了敲門。
“開門密碼?”
月的聲音從房內(nèi)突兀的傳了出來。
開門密碼?
村長摸著自己的白須,尋思著這門是木質(zhì)的,上鎖方式是利用門內(nèi)的木栓。
也就是閂這個字,關(guān)門的時候一條杠將左右兩扇門鎖在一起。
‘不應(yīng)該有開門密碼啊。’
似乎等了挺久的,月似乎察覺不是赤蓮,便讓來者直接進(jìn)去。
村長進(jìn)門第一感覺是想笑,但是立馬鼻子有點酸,憋回去了。
“月公子感覺身體如何?”
“像一只蛆一樣,白白胖胖的。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當(dāng)蛆,感覺還不錯,可以指揮赤蓮,還可以享受滾著移動的新奇體驗?!?p> 話音剛落,月就很熟練的滾了一圈,接著便是疼疼疼疼疼疼疼的叫喊聲。
一句話聽得村長鼻子更酸了,他幫月恢復(fù)躺著的姿勢后,微笑著向月問道:
“月公子,真高興還能看到你,昨晚赤蓮姑娘找你的時候,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就怕你被胃酸融化了?!?p> “村長你這也是瞎操心,我的運(yùn)氣還是很不錯的。那條蛇脖子打結(jié)的地方,繞來繞去的,花里胡哨,身子就卡在那里,同時手上抓到個小洞可以用力懸掛,所以沒有滑進(jìn)胃部?!?p> “月公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這運(yùn)氣可真好?!?p> “好個屁啊,村長你看看我現(xiàn)在,昨天你都快涼透了,今天就能串門來我這扯家常,我看你的運(yùn)氣才好?!?p> 村長撫了撫胡須,悄然坐在床柜之前。
其實村長內(nèi)心里早已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咸在腦中里翻江倒海。
那顆雄黃炸彈是他為自己準(zhǔn)備的,使用方法也和月差不多,但是村長想的是自己帶著炸彈跳入胃中,然后手動引爆。
確保能百分百殺死黑魔蛇。
但是,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到,昨天一直在幫倒忙,白丁還有高光時刻救場,而他,是真的一無用處。
就如同廢物一樣。
一只活了85年的老廢物。
在這里,綠山村,他從幼年開始鉆研突破黑魔蛇的封鎖,一直一直的努力著。
各種方法都嘗試過,卻一直都只是重復(fù)著失敗這兩個字。
身為村長,沒有人阻礙他,也沒有人能夠在這方面幫助他。
他似乎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而殺死黑魔蛇便是他唯一存在的意義。
只是人生的82年都活在無意義,和重復(fù)失敗的道路上,直到三年前。
與白丁的結(jié)盟,從黃土礦里提煉出的雄黃,讓他的人生開始看到光芒。
如在黑夜里升起的烈日般璀璨,照亮了他整個世界。
他那時候就知道,就是這個。
但是他沒有就此止步,繼續(xù)提煉雄黃,得到了砒霜。
那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白色粉末就是人間劇毒砒霜,結(jié)果對蛇類致命性遠(yuǎn)不如雄黃。
再次回到雄黃,一盞揭開村長人生新篇章的明燈。
可是來的太晚了。
82歲。
錯過了巔峰的青壯年時期,連呼吸都要用力,跑步都要喘氣的年齡,看到了一輩子奮斗的夢想就在眼前,他激動萬分,平靜后卻又陷入無窮的懊惱中。
82歲,能做什么?
他在無數(shù)個白天思索到幽寂的黑夜,反復(fù)檢驗中通過了一種方法。
帶著雄黃進(jìn)入黑魔蛇的胃中。
同歸于盡。
這是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可以讓他實現(xiàn)夢想的機(jī)會。
接著努力鍛煉,保持體能,一次又一次設(shè)計改良雄黃炸彈。
直到最近,他成功了,成品是小型的雄黃炸彈,他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吐露真實想法。
對外的托詞從來都是,這只是個小實驗品,肯定有效果。
不想讓其他人去替他死。
綠山村已經(jīng)死的夠多了。
接下來的一切,就讓他來終結(jié),終結(jié)這罪孽的魔蛇,終結(jié)這綠山村持續(xù)了237年的詛咒。
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東風(fēng)吹來了強(qiáng)力援手赤蓮,和神秘的黑紋男子月。
八十五之年,只欠一死。
...
..
.
但是,連跳入嘴中的機(jī)會都沒有。
一次,也沒能找到。
正如他這85年,沒有任何意義的人生。
昨晚從恍惚中醒來,看到黑魔蛇死去的圖景,他怔住了。
赤蓮拍打著他的臉,很重,但是他依舊處在內(nèi)心的震撼之中。
黑魔蛇,死了。
死了。
他那顆蓬勃跳動的心也跟著死了。
接著,他立馬猜到了黑魔蛇死亡的真相。
有人替他去死了。
一級,什么都做不了,破碎的魔力之泉,不能學(xué)習(xí)魔法的月。
義無反顧,為了救下常中所有人,調(diào)入腥臭的血盆大嘴中,順著黑黑的喉嚨,沿著食道滑溜溜的直到落入一灘液體中。
強(qiáng)酸一瞬間將衣服表皮開始腐蝕,接著將雄黃炸彈引爆,在看不見的世界里,黃色的粉末充斥著整個消化系統(tǒng)。
在窒息與強(qiáng)酸中死去,帶著最高的夢想,和他活了85年的意義消失在無邊的黑暗里。
這個圖景,三年來,化為噩夢,在沒有月光的晚上一次又一次的找上了他。
如同一次又一次的放大重復(fù)著他的死亡,慢動作,更慢,再放慢,一點點一點點進(jìn)入蛇口,一點點一點點在黑暗的強(qiáng)酸里窒息。
接著,夢醒了。
有人替他死了。
他連活著的意義都被剝奪了。
或許那一刻他就應(yīng)該死去,如燃燒后的火焰只剩一縷煙般消失在惆悵的黑夜里。
接著,綠毛猿猴的消息傳來了。
還有黑魔蛇,不止兩條。
高興?絕望?
那一剎那,村長呆住了,他似乎忘記了思考,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切。
等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一個人躺在病房中,開始分享著只屬于自己的絕望。
“臥槽,村長你怎么不動了,是不是老年癡呆發(fā)作了?!?p> Emmmmmmmm。
村長從發(fā)呆中收回心神,想反駁月,但是又不想反駁,畢竟是救命恩人。
但是,月接著繼續(xù)吐槽。
“臥槽,村長真的變傻逼了,可惜赤蓮不在,有一說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人直播變傻逼。”
“你tm才是傻逼?!?p>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話一說完,村長就后悔了。
而對面的白胖蛆造型的某個男子,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村長的反罵,很自然的將話給接了回去。
“這才對嘛,村長你剛剛怎么一直在發(fā)呆???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村長尷尬的捋了捋胡須,清咳一聲調(diào)整心緒后,開始仔細(xì)打量著準(zhǔn)備來個左翻滾360度的月。
“剛剛想了點事情,月的問題勞煩再說一遍吧?!?p> “就是那個嘛,為毛村長你昨天比我傷的重多了,今天就能下床串門了?”
“這個問題啊,主要是治愈魔法的效率性。月公子魔力之泉破碎,體質(zhì)又差,沒鍛煉過,用治愈魔法的效果遠(yuǎn)沒有我這老骨頭好。治愈魔法主要是強(qiáng)化體內(nèi)修復(fù)能力,以光屬性驅(qū)動著組織器官不斷修復(fù)。月公子連魔力都沒有,單純的治愈效果十分有限,治療效率也大大下降?!?p> 月似乎明白了似的,簡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跳過了這個話題。
“村長,昨天黑魔蛇和我對話了,估計有你要的信息。”
“哦,月公子快講來聽聽。”
“我問黑魔蛇‘為什么要封鎖綠山村’,他回答的是‘不是我要封鎖’?!?p> 村長如同觸電般立即追問后面的內(nèi)容。
“我再問他是誰封鎖,他避過了這個話題。”
“不是我要封鎖?!?p> 村長自顧自的連連念了三遍這句話。
不是黑魔蛇?那是誰呢?
黑魔蛇群體里的掌權(quán)地位的蛇嗎?
還是說,人類是幕后主使。
兩種可能,村長不斷的在腦中權(quán)衡,卻什么也得不出。
缺失信息太多了。
村長有點氣餒的嘆了口氣,幫翻滾失敗,臉貼著床單一直喊疼的月翻轉(zhuǎn)回來。
“月公子,別這樣玩了,臉上水泡小心惡化?!?p> “村長,你放心,我可是能單秒黑魔蛇的男人,小小水泡何足掛齒,疼疼疼疼疼疼疼,不要捏臉,啊啊啊啊啊啊。”
村長嬉笑的收回調(diào)皮的手,繼續(xù)向月詢問他心中的疑惑。
“月公子,身體要緊,好好躺著。昨天赤蓮姑娘痊愈的那么快,是不是和你的血液有很大的關(guān)系?。俊?p> 月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轉(zhuǎn)動著打量著村長。
黑紋符咒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后的神秘之地。
“村長,的確和我血液有關(guān)系,具體的要去詢問赤蓮,我也不太清為什么我的血能讓赤蓮加快痊愈速度?!?p> 月心中暗嘆完美,成功將球踢給了赤蓮,又開始左右搖晃著準(zhǔn)備挑戰(zhàn)下一次的左滾360度。
但是一只蒼老的手拉住了他,阻止了他的偉大挑戰(zhàn)之路。
“月公子,好好休息幾天吧,水泡破了化膿容易傷口感染的。”
等月不情愿的躺好后,村長起身,正準(zhǔn)備離開之際。
“村長,等下等下。”
“月公子還有什么事情嗎?”
“村長那兩個人真的都是你殺的嗎?”
“他們都說是,那便是了?!?p> 月很不解的立即追問。
“村長,你就讓他們就這樣誣陷你嗎?”
85歲的老人笑了笑,似乎聽到個很有趣的問題。
“月公子,我已經(jīng)這么老了,對這些煩雜事物不感興趣,也許是我殺的,也許不是我殺的,但這都沒有任何意義?!?p> 躺在床上的男子很不解,思索了片刻,立即喊住了站在門口的村長。
“村長,我想替你查出真相?!?p> “月公子想做便去做,但我建議月公子不要趟下這一灘渾水。”
月沒有理會他的建議繼續(xù)追問。
“村長,你愿意我替你查出真相嗎?請看著我的眼睛回答。”
“月公子隨心而走,隨心去做,我愿不愿意都沒關(guān)系?!?p> “村長,答案呢?愿意還是不愿意?”
“愿意?!?p> 在寂靜中,村長退了出去,將門輕輕的關(guān)上。
獨留月一人在房內(nèi)。
他知道村長不是兇手。
那個眼神,不會騙人,溫柔,仁慈,愿意犧牲的眼神。
而兇手,另有他人。
畢竟真相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