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張都府驚變
“為什么?母妃的名字為什么會是秘密?”成雪融問。
成淮帝茫然搖頭,語氣卻十分堅(jiān)定,“是你母妃說的,她說她命中帶厄,恐禍及親眷,隱姓埋名才是平安之道?!?p> 對,她母妃說得對,她之所以落難,不就是因?yàn)樗稿拿中孤冻鋈チ藛幔?p> 可成淮帝瞞得這么緊,連她成雪融都打聽不到的事,那陶氏母女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難道真是……高公公?
成淮帝的身不好近,高公公的身卻能近。
再想起醉月樓那次,那西貝貨的爪牙給她用的迷香、給她嗅的香片,那些若是用在高公公身上,不就什么秘密都問出來了嗎?
成雪融長吁,恍然大悟。
可恍然大悟之后,在解開一個又一個的謎團(tuán)之后,她看見的卻不是真相,而是另外一個又一個的謎團(tuán)。
她母妃在哪里?
她母妃跟仡濮族塔氏一脈有什么關(guān)系?
族長大人是否知道這一切?
還有,她所中的紅蔓蛇之毒,會不會還有其他解法?
“父皇,我要去西南找我母妃!”成雪融又一次說,目光炯炯望著成淮帝。
成淮帝沉吟良久,最終無奈說道:“父皇知道,以你的性子、你的聰明,你要想走,父皇留不住你,但你離開之前,父皇有兩句話要問你?!?p> “您問。”
“是誰,告訴你你母妃的名字?”
“是那個西貝貨,我從她嘴里套出來的。”
“嗯,”成淮帝并不意外,面色沉靜,頓了頓,又問:“你說忠親王……造反?”
成雪融一怔。
“朕知道你是胡說一通,朕問的是,融融,你為什么會拿這個來胡說?”成淮帝了然看著成雪融,頗有些明知故問的意味。
“父皇常常惋惜,你生作女兒而非男兒,否則,這大成天下定是你的,你比你皇兄不知厲害了多少,所以,你說的話,就算是胡說,父皇也不會輕視。父皇問你,你是先懷疑忠親王了,才會拿這個來胡說的,是不是?”
面對著成淮帝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成雪融結(jié)巴了,“父皇,兒臣……兒臣……”
“兒臣?哼,你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從小到大,就只有說謊了、做錯了、要受罰了,才會在朕面前乖乖地自稱兒臣!”成淮帝板著臉呵斥道。
成雪融訕笑,帶著點(diǎn)心虛的討好。
“朕也不逼你?!背苫吹壅f著,忽然愁容滿面,嘆息連連,“峰兒確實(shí)不是帝王之才,十七弟有這個心思,朕也不意外……你是提醒也罷、胡說也好,總之,是給朕敲了警鐘了……”
成淮帝口中的峰兒,就是太子成峰,所稱十七弟,就是忠親王成伯良。
“好在,有董學(xué)士遺子董志林盡心輔佐,有郭國公強(qiáng)大外祖全力扶持,還有梁太尉之女梁師贊坐鎮(zhèn)東宮后宅,忠臣良將賢內(nèi)助,是峰兒之福,峰兒之?!?p> 于國家大事上,成雪融向來不愛管,當(dāng)下就象征性地嗯了一聲。
這時的她,還絲毫不將忠親王放在心上。
忠親王巡查西南西北,董志林既然請令跟了去,她就信董志林定能查實(shí)忠親王或輕或重一些證據(jù),到時候呈給成淮帝,成淮帝護(hù)著太子,必然是紅字一批,忠親王就翻不了身了。
“融融,父皇有事,先回宮去了。暗牢出去就是張都的府邸,你委屈點(diǎn),就住張都府邸,朕讓張都親自服侍你,給你出出氣,好不好?”成淮帝問。
“不用,”成雪融拍拍肚子,豪爽說道:“公主肚里能撐船,張都也是奉了父皇您的命令辦事,本公主理解的,不怪他。”
成淮帝看著成雪融,含笑點(diǎn)頭。
“明天,刑部會傳出鎮(zhèn)北侯親兵牛黃不敬朝廷而被處死的消息,鎏京有父皇鎮(zhèn)著,任誰也翻不出花樣來。另外父皇再撥一隊(duì)禁衛(wèi)軍給你,你就放心地去西南找你母妃吧?!?p> “那父皇您記得讓無雙先走啊,我就在這兒多呆幾天,等十五來了,給您解了毒,我才能放心離開?!背裳┤诘?。
她得看著成淮帝真解了毒才能放心,再說,她也得帶著烏伽什一起走,是不是?烏伽什畢竟是仡濮族的祭司,有他帶路,要打入仡濮寨也容易些。
“還有,父皇您回去以后要把那個西貝貨的身份告訴梁姐姐知道,梁姐姐已經(jīng)起疑了,要是讓她一個人傻乎乎地試探下去,萬一有一天讓西貝貨她娘察覺了,我怕會對梁姐姐不利?!?p> “嗯?!?p> “至于太子哥哥,就什么都瞞著吧,他不會演戲,搞不好就露餡了,索性叫梁姐姐哄住他吧?!?p> “……”成淮帝還是:“嗯?!?p> “那……”要事交代完了,成雪融忽然狡黠地笑了起來,一邊晃著成淮帝的手,一邊撒著jiāo問道:“那父皇您說,等找到母妃了,我要對她說什么好呢?告訴母妃,說父皇您很想她,說您希望她回來,好不好?”
“哼哼?!背苫吹垡宦?,眼神立刻就軟了,卻還要裝作毫不在意,干巴巴說道:“你愛和她說什么就說什么,反正朕對她是無話可說!”
“好吧,”成雪融斜眼瞄著成淮帝,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既然父皇您不想她,那我就不對她提您了,也免得她傷心,是不是?”
“胡……胡鬧!”成淮帝急得漲紅了臉,又是喝她:“你要和鎮(zhèn)北侯完婚,這么大的喜事,你都不請你母妃坐高堂嗎?”
“請啊,但那也用不著提起您啊!”
“哼!逆女!”成淮帝知道自己被揶揄了,當(dāng)下起立拂袖,往牢門走去,“朕明天就下旨,罰鎮(zhèn)北侯去那西北苦寒之地鎮(zhèn)守邊關(guān),無召不得回京!”
鎮(zhèn)北侯喬佚是因抗旨而被軟禁在府,這一罰,罰他離京回營,名罰實(shí)赦。
成雪融心里一暖。
再想到自己身中奇毒,或命不久矣,心里又是一痛。
“父皇——”喉頭一哽,她帶著哭腔就喊了一聲。
成淮帝腳步一滯,停在牢門口。
“父皇,這輩子能做您的女兒,是融融的福氣?!?p> 成淮帝肩背一震,沒有接話。
“下輩子,融融還要做您的女兒,您說好不好?”
“好?!?p> 成淮帝沒有回頭,舉步走出了暗牢。
這就是她父皇留給她的最后一個剪影。
.
《大成史》載,榮興一十八年六月初一,成淮帝有意賜瓊英公主與鎮(zhèn)北侯喬佚完婚,遭鎮(zhèn)北侯喬佚拒絕,成淮帝怒,將鎮(zhèn)北侯喬佚驅(qū)逐回營,令鎮(zhèn)守西北,無召不得回京。
坊間則傳,鎮(zhèn)北侯喬佚之所以拒婚,乃是因患難言之癥,一說是不舉,一說是斷袖。
認(rèn)為鎮(zhèn)北侯不舉者甚眾,但隨著成淮帝次日以雷霆手段秘密清理了隨侍喬佚身側(cè)的三名親兵后,喬佚斷袖一說亦是擁護(hù)者眾。
一夜之間,鎮(zhèn)北侯喬佚喜提茶余飯后話題榜第一,不舉、斷袖的并蒂謠言不脛而走,傳遍大江南北,傳到周邊各國。
而同一時刻,鎏京城皇宮之內(nèi),另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正在發(fā)生。
但郭皇后、太子、太子妃等人一致決定壓下此事。
.
六月初三,張都府邸。
成雪融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搖晃,伴隨著熟悉的呼喚聲聲傳到耳邊:“主子?主子快醒醒!”
是金銀花和夏枯草。
兩人在成雪融身邊伺候這么久了,這還是第一次這么慌慌張張、冒冒失失地,完全把她當(dāng)作是個稻草人,將她從床上拽起來,一左一右架著她就往廂房外走。
“什么事?”
“官兵來了,說要抄家?!?p> “抄家?”成雪融驚。
“張都呢?”她問。
“不知道?!毕目莶輵?yīng)著,直接躥上矮墻,望了一圈后跳下來,緊張地向她報告:“內(nèi)院里不但來了府兵,還有起碼一個大隊(duì)的正規(guī)軍,見人就抓,反抗者,格殺勿論?!?p> “正規(guī)軍?格殺勿論?”成雪融再驚。
“怎么走,這邊能走嗎?”金銀花問夏枯草。
夏枯草搖搖頭,“整個張都府都被包圍了,不管走哪邊,都會遇到士兵,都會被抓?!?p> “誰敢來抓?”金銀花立刻亮出腰間軟劍,對成雪融說道:“主子,我們帶您闖出去!”
“府兵、士兵數(shù)量太多,就憑我們兩個,恐怕闖不出去?!毕目莶萘⒌?。
“掉頭,去書房!”成雪融忽喝。
御史臺暗牢的入口設(shè)在刑部牢房,出口設(shè)在張府書房,如何進(jìn)出,多年來只有成淮帝和張都知道。
如今,可以再加一個成雪融。
成雪融所居乃是張都府邸中最好的正房,書房恰好建在正房之后,三人穿過回廊,遠(yuǎn)遠(yuǎn)地才剛看到高懸門楣的“書房”兩字,成雪融就開始吩咐:“進(jìn)門,西側(cè)第四個書架,下數(shù)第二層,左起第五格,中間那個筆筒?!?p> 夏枯草飛躥而起,破門而入。
“轉(zhuǎn)一下!”成雪融的聲音急促有力,從門外傳來。
夏枯草卻趴在書架上不動了。
片刻后,她從書架上跌下來,蹭蹭蹭連連倒退,直與剛進(jìn)門來的成雪融撞到了一起。
“怎么了?轉(zhuǎn)不動,還是轉(zhuǎn)了沒用?”成雪融見狀驚訝追問。
“我……我沒轉(zhuǎn)。”夏枯草青著臉答:“筆筒……筆筒沒了。”
沒了?
成雪融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