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借刀殺小鬼
周莫所說“爭風(fēng)吃醋”,是指那年四時(shí)別院中,他貶低彼時(shí)的鎮(zhèn)北侯世子喬佚的事;
“惹過事端”則是指的公主大怒、鞭笞他、反被他失手推落湖中的事。
那時(shí),他確實(shí)對成雪融有一份仰慕之心,也并不僅僅是因?yàn)槌裳┤诘纳矸荨?p> 可成雪融偏要把心送去給那冷冷清清的喬佚作踐,為此不惜狠狠落了他的顏面。
那時(shí)候,他對成雪融本就不多的真心就都死了。
“那時(shí)候……”余萬杭清嗓。
赧然道:“只是年少沖動(dòng)不懂事,不值一提?!?p> “哦,沖動(dòng)?”周莫冷呵了一聲。
慢吞吞問道:“遇上公主都能讓余將軍沖動(dòng),那遇上比公主更美的夏荷小姐,余將軍還把持得住嗎?”
余萬杭心頭一顫。
周莫這話,怎么越說越不對了?
他已隱隱察覺到周莫的怒火,只怕不好,可擰眉苦思,他也沒鬧明白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周莫。
聽著,問題倒像是出在那酷似公主的夏荷小姐身上。
莫非,是周莫知道了自己暗暗給夏荷小姐用水刑報(bào)私仇的事?
可不應(yīng)當(dāng)??!
那時(shí)候送禮的隊(duì)伍還沒走出兩沅地區(qū),隊(duì)伍里全是自己的人,周莫不可能探聽得到。
且都過去那么久了。
用水刑招呼人就是這么一個(gè)好處。
只要沒死,喘勻了氣就看不出用刑的痕跡了,周莫也不可能看出端倪。
余萬杭心中惴惴,只好打哈哈。
“桀王殿下說笑了,夏荷小姐先是我軍俘虜,后又承諾了要送給桀王殿下,既是桀王殿下之物,我等自是萬萬不敢褻瀆的?!?p> “哼,不敢褻瀆嗎?”
周莫臉色忽冷,收起畫軸重重?cái)R到了案上。
便見有士兵押了人走上來,余萬杭一看,臉也青了。
竟是余珍、綠肥、紅瘦。
三人神色倉惶,一上來便噗通跪倒在堂前。
周莫冷聲問:“說,你們的杭大爺對本王的美人兒做了什么?”
余萬杭一聽,腿也軟了。
難不成是他濫用水刑的事兒真讓周莫知道了?
周莫會不會認(rèn)為建元帝表里不一?
明面上答應(yīng)他不再審問夏荷,暗地里卻派了他來,趁著趕路,多方探聽火藥的事?
那周莫可真是誤了大會了。
余傳和周沈慎二人共同出馬都沒法從夏荷身上問出點(diǎn)什么;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敢想在這上面立功;
事先也請示過建元帝,也是為著和周莫的聯(lián)盟著想,讓不要打這樣的主意。
而他欺負(fù)夏荷,純粹就是因?yàn)樗L了一張酷似瓊英公主的臉。
是他糊涂,是他頭腦一時(shí)發(fā)熱,才會行了差、踏了錯(cuò)。
周莫要真因此和建元帝生了嫌隙,就算這會兒周莫能放過他,只怕他回了沛寧府,建元帝也饒不了他。
余萬杭這么一想,嚇得雙腿更軟了,砰一聲跌坐在地上。
堂上,周莫看了他那沒出息的樣兒,又是冷冷一笑。
冰冷陰鷙的眼神投到了跪著的余珍、綠肥、紅瘦三人身上。
三人見自家主子都怯了,更是怕得渾身打擺子,斷斷續(xù)續(xù)地答道:
“回稟……回稟桀王殿下,杭大爺他……他是喝醉了!”
“杭大爺他……他是想逛窯子的!”
“他……他是糊涂了!”
三人齊齊求饒:“桀王殿下饒命,小的們什么都不知道啊!”
癱坐著的余萬杭越聽越糊涂。
喝醉?
逛窯子?
這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吧?
他上前去,揪著余珍的前襟。
“你們在說什么?我做什么了?從沛寧府過來,路上走了八天,我哪一天喝醉了?”
哪一天喝醉了?
哦,剛進(jìn)西南行省的第一天,在鰲州,蕭霸設(shè)下接風(fēng)宴,他可不喝醉了嗎?
“那天,是蕭隊(duì)長設(shè)宴款待,盛情難卻,難道我多喝了兩杯,喝醉了、喝糊涂了,也犯法嗎?”
這話,便是拐著彎兒向周莫解釋了。
周莫便道:“可本王聽說,那夜在鰲州驛站,似乎發(fā)生了一些不得了的大事?”
“大事?”余萬杭一臉茫然。
“余將軍竟不知道?”
周莫忽然呵呵笑開了。
嘲諷說道:“難不成,是本王手下的人弄錯(cuò)了?”
余萬杭才剛從地上起來,聽周莫這話,便以為是周莫想給他個(gè)臺階下。
拱手要客氣兩句,卻又聽周莫自言自語起來。
“可本王手底下敢出差錯(cuò)的人,一早都拉去漚成土肥栽花種草了。”
余萬杭嘴角一僵。
“那莫非,是余將軍你手下的人說謊了?”
“呵呵,這要換了在本王軍中,說謊可是死罪啊。”
隨著周莫這句死罪一出,堂下士兵即刻撥出隨身刀刃壓在了余珍、綠肥、紅瘦三人咽喉上。
三人只覺那刃上寒意一陣接一陣直侵心底,幾乎嚇尿了,哭著喊著,開始招供。
“杭大爺說來興致了,說要逛窯子,又嫌棄綠肥太胖,嚷著要公主,小的攔著,反被推下樓梯,又被踹了一腳,小的攔不住杭大爺啊。”
“小的綠肥,小的守在夏荷小姐門口,說了夏荷小姐是要呈給桀王殿下的美人,萬萬碰不得,可杭大爺喝醉了,小的勸不了杭大爺啊。”
“杭大爺力氣大得很,那會功夫的李小姐又來搗亂,主仆二人盡招呼小的們,這才讓杭大爺進(jìn)了房,還將房門落了閂,小的進(jìn)不去啊。”
“李小姐?”
周莫眉頭一挑,饒有興趣望向那邊站著的三位美人兒。
李鉞鉞為夏荷出頭,怒揍胖瘦婢女的事,他早從蕭霸寫給他的信里知道了。
當(dāng)時(shí),他就覺得這個(gè)直爽仗義有身手的李鉞鉞很有意思。
這會兒再聽她的名頭,雙眼不由自主就望了過去。
李鉞鉞暗暗攥緊了拳頭。
她不知道這會兒她該不該出頭。
姐姐叫她今晚必得忍,這會兒姐姐都沒動(dòng)靜,她也不該做出動(dòng)靜。
只是,這幫混賬竟把這樣的事拿到大庭廣眾之前來說,那不等于是在姐姐傷口上撒鹽嗎?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
周莫原本還不知道哪一個(gè)是李鉞鉞,現(xiàn)下一看,就這個(gè)渾身緊繃著,滿臉怒火的,肯定是了。
嗯,不錯(cuò),還是三人中臉蛋兒最好看、身形兒最壯的。
周莫由此總算感受到建元帝一點(diǎn)誠意了,嘴角輕揚(yáng),露出今天晚上第一個(gè)不那么瘆人的笑。
又望向成雪融。
卻見成雪融目光淡淡、神情漠然,仿佛她并不是受害者,對李鉞鉞一片情誼也不知感念。
周莫眼神也變冷了些,更加地冰冷陰鷙,射過去余珍、綠肥、紅瘦那邊。
“攔不住?”
“勸不了?”
“進(jìn)不去?”
“好,好得很啊?!?p> “余大將軍王教出來的奴才果然厲害,眼看著主子撒酒瘋欺負(fù)本王不攔著,事后還有各種脫罪的理由。”
“好,好得很哪!”
余萬杭已徹底傻了。
“狗奴才,竟敢污蔑我!我什么時(shí)候撒酒瘋?我什么時(shí)候闖進(jìn)夏荷房間?胡說八道,你們污蔑我!”
“哦,原來是污蔑?!?p> 堂上周莫擺擺手。
“既然是這樣不忠不實(shí)的奴才,那就殺了吧。”
他話音剛落,那幾名拿著刀架在余珍等三人頸上的士兵就動(dòng)手了。
刀柄一收,三人血如泉涌,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倒在地上就斷了氣了。
余萬杭更傻了,咚一聲,再次跌坐在地上。
都說周莫?dú)埲淌葰ⅰ?p> 往日這就是口耳相傳的四個(gè)字;
今日親眼一見,才知這四個(gè)字的含義有多恐怖。
他就那么悠哉悠哉坐在堂上,拂蚊子一般地輕輕擺手,淡淡的語氣仿佛只是在跟你討論天氣。
然而令下刀起,滾燙的熱血已漫出丈許。
跟他一樣被嚇得站不穩(wěn)的,還有林品竹、孟知書、李鉞鉞三人。
李鉞鉞到底是習(xí)武的,只是踉蹌退了兩步,林、孟兩人已癱倒在地,嘔吐不止。
再反觀成雪融,一動(dòng)不動(dòng),最是鎮(zhèn)定。
周莫心想,真不愧是敢燒軍糧、守城門、自己跳下鱷魚池的奇女子。
他不知,面紗下成雪融緊緊咬著后槽牙。
連無雙浴血將死的時(shí)刻她都見過了、熬過了,眼前死的不過幾個(gè)該死的奴才。
且這死還是她一手設(shè)計(jì)的。
她頂?shù)米 ?p> 那接下來,就是余萬杭了。
余萬杭驚嚇過后立刻請辭。
“那就……那就有勞桀王殿下了,我……謝過桀王殿下,我告辭了。”
周莫卻只管埋頭飲酒,既不說好,也沒說不好。
余萬杭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是心驚膽戰(zhàn)。
周莫不發(fā)話,他就不敢走。
再說,這里全是周莫的人,就算他有那個(gè)膽子走,他也沒那個(gè)能耐離開。
正開口再次請辭,便見周莫忽然放下手中酒杯,轉(zhuǎn)而拿起手邊畫軸,走下堂來,停在成雪融身邊。
成雪融心道,你可來了。
他卻沒有展開手中的畫軸,也沒有扯下成雪融的面紗,而是問她。
“聽說,建元皇帝是你刺傷的?”
成雪融沉默。
“聽說,沛寧倉六萬石軍糧也是你燒沒的?”
又沉默。
“聽說,那個(gè)被重兵把守、關(guān)押在府衙里的董侍郎,也是你救走的?”
還是沉默。
“好!”
周莫卻莫名其妙地喝彩,哈哈笑了。
“不卑不亢、有勇有謀,真乃奇女子,本王喜歡?!?p> 成雪融:“……”
周莫又上上下下將成雪融打量了一番。
一只手展開畫軸舉在空中,另一只手終于伸過來。
他扯下了成雪融面紗。
然后,臉上那玩味的笑頓時(shí)僵住。
坐在北側(cè)前排的幾位小隊(duì)長不約而同倒吸了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