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到達竹桐山
在無人的山林找到馬車，鉆上去，成雪融有些回不了神。
烏伽什也在發(fā)愣。
“阿姐，原來我娘和你娘是認識的，我娘是你娘的丫鬟，是不是？”
“好像是。”
要不是，烏伽什的娘阮嬤嬤怎么會到揭了皇榜去給她當乳娘呢？
她剛穿越到這具軀體時，之所以會有那么難受的感覺，說不定還是她母妃弄的，為的就是安排貼身的丫鬟到宮里去照顧。
“十五，你爹是祭司，那你娘呢，你娘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娘的名字里有個阮字，于是就取了來當華族的姓，我爹也就跟著我娘姓了，至于我娘是什么人，族長大人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想起來要問。要不等回去了我問問族長大人？”
“不用了。”
問族長大人還不如問阮老板呢。
族長大人的秘密那么多，不管說什么都是說一半不說一半，猜的人腦殼疼，不如到阮老板那兒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套出點什么。
喬佚也是這么想的。
他驅(qū)策馬車，對發(fā)呆的姐弟二人說：“出發(fā)。”
“這就要離開了嗎？”
成雪融掀起車簾，看著平淡無奇的望高縣山林景象，心里忽然漫上一陣傷感。
“無雙，我還沒找到母妃呢，你說母妃她在哪呢？她把阮嬤嬤安排到我身邊、照顧我、為我而死，可見她對我不是毫不關(guān)心的，可為什么我都快要死了，她卻就是不肯出來見見我呢？”
喬佚駕著馬車，心思為她的傷感而千回百轉(zhuǎn)。
半晌了，他道：“族長大人對你極好。她必是受了你娘的囑咐，才會對你諸般照顧?！?p> 想起族長大人，想起這位或許就是自己外祖母的老人，成雪融心頭終于漫上暖意。
她笑笑，“雖然族長大人有很多秘密，但從見族長大人第一面開始，我就知道她沒有惡意，她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親近?！?p> “阿姐?！睘踬な埠鋈粏査?，“你娘，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烏伽什曾經(jīng)問過成雪融。
但那時，成雪融自己都不知道她母妃是誰。
如今，卻不一樣了。
或許，很多事還得從烏伽什身上探知。
成雪融認真地看著烏伽什。
“我娘，大成的辛貴妃，實仡濮族人，名諱辛桑塔，會巫、會蠱、會毒、還會召喚五毒將，如果還活著，今年三十六歲?！?p> 烏伽什早愣住。
在成雪融說她母妃是仡濮族人且名諱“辛桑塔”時，烏伽什就已經(jīng)愣住。
“三十六歲？……姓塔？……會巫術(shù)？……那是、那不是……”
烏伽什喃喃，眼神由驚訝到迷亂，最后又不可置信看著成雪融。
“你、你娘是族長，那、那你就是……就是族女？”
他眼中迷亂之色更甚，抱著頭不停地搖晃，“你才姓塔，你才是族女……那阿伊是誰？阿伊塔是誰？”
烏伽什的反應(yīng)算是在成、喬二人預(yù)料之中。
從相信成雪融的話、從而推斷出成雪融是族女、最后對那位啞巴族女的真實身份提出質(zhì)疑，烏伽什的迷惘與混亂合情合理。
從這里，成、喬二人還多知道了一件事。
原來，啞巴族女的名字，叫阿伊塔。
.
烏伽什似乎很難接受“阿伊塔不是塔氏后人、成雪融才是”這個事實。
從望高縣一路往竹桐山走，他就一直蜷在車廂角落里不說話，埋著頭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就見他好幾次吸著鼻子擦眼淚。
愛哭特質(zhì)再一次被他完美詮釋。
成雪融、喬佚面面相覷，很默契地都覺得該給他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于是，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至馬車來到仡濮寨寨門前，烏伽什等不及喬佚勒馬就跳了下去，也不管有沒有撞到人，低著頭就往高腳樓跑去。
成雪融緊跟著從車廂下來，嘴里喊著“十五”，也要進寨子，被人攔住了。
“姑娘叫什么名字？”
力青昂還是那一身極有仡濮族特色的打扮，笑容親切看著成雪融，但問出的話卻叫成雪融皺了眉頭。
成雪融疑惑地摸了把臉，心想，今天我扮村姑時的易容沒擦干凈嗎？
不可能啊，她幫無雙弄、無雙幫她和十五弄，都弄得干干凈凈的，她非常確定，現(xiàn)在她頂著的就是她成雪融本尊的臉，遮去了刺字而已。
“昂大叔，是我呀，您忘啦？”
喬佚也跳下車駕來了，站在力青昂面前行了個晚輩禮。
力青昂惶恐回禮，喊了聲，“鎮(zhèn)北侯爺。”
世人為了區(qū)分老少兩代鎮(zhèn)北侯，都是管喬佚叫“小侯爺”的，但力青昂隱居深山、不知世事，喊喬佚一聲“鎮(zhèn)北侯爺”，也沒什么好奇怪。
怪的是……
“昂大叔啊，您都認得無雙了，怎么就認不得我呢？上次就是無雙帶著我來求醫(yī)，在這兒遇見您的，您還說是族長大人叫您在這兒候著我的呢?！?p> “這次也是族長大人叫我在這兒候著你的，族長大人還交代了，放你進寨子之前，要先問問你的名字?！?p> “我的名字？”
“阿儺?！眴特龓统裳┤诖鹆?，“她是仡濮族流落在外的孤女，姓辛，名阿儺，意為長壽。”
力青昂終于滿意地點頭。
成雪融恍然大悟。
是了，族長大人要她答應(yīng)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不管什么時候，只要踏足竹桐山，便不許以大成公主身份自居”。
所以，族長大人派了力青昂在這里候著，就是為了提醒她，她已經(jīng)不再是公主了。
“公主早死了?！背裳┤跀[手說：“昂大叔您住在這兒可能沒聽說，您的兒子烏布在外頭就知道，大成朝那個瓊英太長公主啊，早死啦，死得透透的，還特別慘！”
力青昂讓著成、喬二人往寨子里走，“烏布有寫信回來，外頭的事我知道一些。公主和鎮(zhèn)北侯的‘死’我也聽說了，挺可惜的?！?p> “不可惜不可惜，以后我要和無雙浪跡天涯，正好借這次機會，算是徹底地隱姓……”
“大人物的死和我們這些小民有什么關(guān)系？”喬佚忽然開口，打斷成雪融。
“我是西域人白無雙，她是仡濮族人阿儺辛，華族人的大成朝，和我們沒有關(guān)系?！?p> “啊，對對對，沒有關(guān)系?！?p> 成雪融趕忙改口，跟著力青昂踏上了高腳樓，還悄悄地捏了捏喬佚的手，對他感激地笑笑。
喬佚面向力青昂說道：“昂大叔，我們想見一見族長大人，現(xiàn)在方便嗎？”
“哦，剛才烏伽急急忙忙上去，就是去見族長大人了吧？”
力青昂領(lǐng)著他們在一間高腳樓竹屋里歇下。
“族長大人說了，讓你們先住在這里，時機到了，她會見你們的。”
“時機？”成雪融臉都皺了。
“不是族長大人叫烏布他們下山去叫我過來，說要見我的嗎？怎么我終于來了，她卻說要等什么時機呢？連見個面都要等時機，是不是以后上竹桐山還要看黃道吉日？”
力青昂讓這話給逗笑了。
喬佚問：“不知道族長大人指的，是什么時機？”
“這個我也不知道。族長大人掌握著很多天機，族長大人決定的事我們只管去做，絕不亂猜、也不多問?！?p> 呵呵，跟這幫祭司對話就是這樣，說不到三句就能感受到他們對族長大人的盲目崇拜之情。
喬佚解釋：“阿儺身中奇蠱奇毒，身體情況十分復(fù)雜，在下只是想請族長大人幫阿儺看一看。”
“哦，原來姑娘同時中了蠱和毒啊?！?p> 力青昂只知道成雪融身體不好，前次來正是求醫(yī)，但至于她身體怎么不好，就不知道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成雪融中了蠱、毒的事，驚訝過后又有些恍然。
“中毒那就麻煩了，難怪你們來過一次后這又來了第二次?！?p> 言下之意是，因為《赤溪志異》下半冊丟失，就連族長大人也不擅長毒，因此才有了他們二次上山來求醫(yī)。
力青昂向成雪融伸出手，“姑娘，能不能讓我給你診診脈？”
成雪融忙送上兩只手腕，力青昂目光落在成雪融左手戴著的掌套上。
“咦，這個是……金蠶絲？”
“嗯，十五給的。哦，十五就是烏伽什?！?p> 力青昂點頭，雙手同時搭上成雪融兩個脈門，默默診了一會兒，撤了手才說：“金蠶蠱不好養(yǎng)，養(yǎng)金蠶蠱的就沒幾個舍得叫它死了去結(jié)繭子的，沒想到烏伽竟舍得，還攢下來做成了手套送給姑娘?！?p> 這叫成雪融想起了烏伽什曾經(jīng)說過的話，他說他為了給她做這只掌套，連族女大人送他的金蠶繭都用上了。
閑聊嘛，她張張口，本想說“十五攢的金蠶繭不夠還挪用了族女送他的一個”，但很快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個醋壇子，忙把念頭收了回去。
然后再想想，覺得不說這事兒，好處絕對不止不招惹醋壇子。
她、烏伽什、族女三人之間的故事有點不好說，搬上大銀幕的話，能成一出集多角戀、家庭倫理、身世背景、貍貓換族女等等因素的大戲。
族女本是啞的，她再扮個聾子也好，反正她和無雙很快就要離開這里。
于是，成雪融不說話了。
力青昂也準備告辭：“二位先休息，我會把姑娘的脈象告訴族長大人的。”
成雪融微笑送客，站在窗前的喬佚忽然轉(zhuǎn)身來問：“對了昂大叔，怎么我兩次來，都沒在寨子里見到族民？”
“鎮(zhèn)北侯爺你……”
“鎮(zhèn)北侯已死，昂大叔既是長輩，叫我無雙就行?！?p> “哦，無雙……公子，”力青昂從善，頂著喬佚清冷肅然的目光喊了聲“無雙”，喊完了心里點兒怯，于是加了個公子。
喬佚也點頭應(yīng)了。
力青昂解釋：“公子你第一次來時，是族長大人說你們身份尊貴，不能暴露了行蹤，叫寨子里的人都躲在屋里不讓出來看熱鬧?！?p> 那次，他是鎮(zhèn)北侯、她是公主，他名義上是在西北鎮(zhèn)守邊關(guān)，她名義上則是在鎏京皇宮的凝雨殿里養(yǎng)病。
確實不能暴露行蹤，越少人看到他們的真容就越好。
族長大人無所不知，她當?shù)闷鹚募浪竞妥迦藗冏鹁?、崇拜?p> “至于這一次……”
力青昂低頭，神色哀傷。
“是族長大人遣散了族人，族長大人說竹桐山將有一場大劫，叫族人下月才能回寨?！?p>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留下成、喬二人，又驚訝、又迷茫。
半晌，成雪融喃喃，“其實，也不奇怪，他們的叛徒后人要回來了，遺跡要合并、門戶要清理，一場遲到了近百年的奪位大戰(zhàn)終于要開始了，到時候只怕傷及無辜，先遣散族人也有道理。”
喬佚若有所思，忽問：“你覺得這場奪位大戰(zhàn)，誰會輸、誰會贏？”
“這里是族長大人的地盤，而且族長大人多么厲害，神一樣的存在啊，怎么會輸呢？”
“那就是陶氏母女輸定了？”
“當然！”
“輸就是死，既然輸定、死定，她母女二人巴巴地趕過來做什么？”
“……”成雪融被喬佚問得愣住。
“竹桐山祭臺上的東西？那兩個妖怪不是奔著竹桐山祭臺上的東西來的嗎，無雙，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喬佚搖頭。
“是什么東西并不重要，怕就怕，陶氏母女要的這東西，恰好是族長大人說的，你的最后一線生機。”
成雪融睜圓了雙眼，看著喬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