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品（上）
林奇此時正用著早餐，今天是“捕獵隊”回鎮(zhèn)補給的日子，按照約定俗成的習慣，“捕獵隊”無論從國境外帶回了什么樣的商品，都需要支付商品實際價值三成的商品通行稅及其他額外附加稅，也就是林奇理解的入境稅。
林奇看著走進餐廳的約瑟夫，問道，“你確定你收到了‘捕獵隊’的通知？”
“是的，尊敬的伯爵大人?！奔s瑟夫看了看正在進餐的領主，心中擔憂愈發(fā)變深。
一般來說，稅收工作大都由領地內的稅吏完成，但當遇到這種提前收到通知有大額稅收的時候，管家約瑟夫都會親自到場收繳。
原因很簡單，稅吏的手腳一定不干凈。
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的行為，多多少少都會有著一些污點。
比如說，鎮(zhèn)門口的衛(wèi)兵，為了生活，往往會對路過的行腳商人“勒索”所謂的“特殊通行費”；呆在城堡里的女仆，為了生活，有時會悄悄藏下一點屬于領主的小麥粉，打理領地大小事務的管家，為了生活，偶爾也會收下一些由大商人交予的“好處費”與“方便費”。
沒錯，一切都是為了生活，為了能在這片貧瘠的土地勉強生存下去。
管家約瑟夫不知道身旁的領主是否有了解到這些，但他對這領地上發(fā)生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并且視而不見。
不僅僅是因為他也參與其中，還因為這是“約定俗成”的事情。
只不過，他所擔憂的并不是這個方面，而是另一件事情——
——精靈。
“話說，‘捕獵隊’的意思，是專門捕獵精靈的隊伍嗎？”
“是，也不是?！奔s瑟夫的目光之中閃爍著幾分猶豫。
“哦？怎么說？”
“所謂的‘捕獵隊’并不是一個固定的組織，而是一些以大型商會為主導，雇傭傭兵和魔法師為成員的臨時隊伍，因為只有在王國西境邊境線外的森林深處才有精靈出沒。”
“換句話說，精靈也算是我們這邊的‘特產’了?！?p> “‘特產’？”林奇的心中出現了幾分疑惑。
只有固定森林深處才有可能見到的“特產”，莫非這個世界里的精靈，指的不是長著尖耳的人形智慧生物，而是fairy，也就是小妖精嗎？
林奇簡單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餐痕，問道：“‘捕獵隊’的人什么時候進城？”
“預計在幾個小時后?！惫芗一卮鸬?。
“好，等‘捕獵隊’的人來了，你把他們領頭的人帶來，有些事我要親自過問。還有，把克利福德也叫來。”
克利福德·菲奇諾，萊特伯爵身邊的首席騎士，也是維頓鎮(zhèn)里僅有能對領主進言的貴族、僅有的擁魔者。
約莫一個多小時后，林奇在底樓的會客廳里見到了“捕獵隊”的頭領。
與想象中的不同，“捕獵隊”的頭領既不是五大三粗的猛漢，也不是穿著長袍的魔法師，而是一位體態(tài)豐碩、十指都戴滿了指環(huán)，瞇著雙眼的胖商人。
商人么……
“這位是卡迪莫商會的會長，約翰·卡迪莫先生，”管家約瑟夫為雙方做著介紹，“這是我們的領主，光榮的萊特血脈繼承者，林奇·萊特伯爵?！?p> 胖商人約翰·卡迪莫慢步走到了林奇面前，單臂抱胸，一絲不茍地行禮道：“上午好，尊貴的伯爵大人。”
“繁縟的禮節(jié)就免了，我不喜歡多費口舌，”林奇開門見山道，“聽說你在黑暗森林里捕獲了精靈奴隸？”
約翰·卡迪莫目光微動，在被傳喚到這里前，他就已經從管家那里大致地了解到了領主的意圖——
——林奇·萊特對商品本身感興趣。
約翰·卡迪莫不由地開始揣測，領主對商品本身產生興趣的真正意圖是什么？
對此他得出的結論是：這很有可能只是一個借口，或者說理由。
以商品本身價值為切入點，進而尋找提高稅款的理由。
這是各個領地上的貴族老爺們慣用的伎倆。
而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是的，尊貴的伯爵大人，”約翰·卡迪莫心中想好了數個應對的方法，“前任領主健在的時候，我們卡迪莫商會就已經有了每隔一段時間前往黑暗森林搜捕精靈的慣例，這些都是往年的繳稅憑證?！?p> 約翰·卡迪莫從貼身的襯衣里取出了一小疊文件，遞給了管家，再由管家轉交給了林奇。
林奇隨意地翻閱了一遍所謂的“繳稅憑證”——記錄了時間、商品、繳稅金額并蓋上了萊特家紋章印記的紙張，他看了一眼商人的表情，問道：
“你這些年做販賣精靈奴隸的生意，應該賺了不少錢吧？”
“只是小本買賣，”約翰·卡迪莫表面上露著謙卑的笑容，心中卻想著正題來了，“卡迪莫商會其實主要是由杰拉德大公出資建立，以我的姓氏命名純粹是大公的個人慷慨，我們這些給大公干活的人，賺的都是些苦力錢?！?p> “杰拉德大公？”
“是的?！奔s翰·卡迪莫謙卑的笑容下完全是一副我也是有靠山的神情。
林奇在記憶里仔細地搜索了一下，所謂的杰拉德大公，是萊特王國四大公爵之一，王國西境的實際掌控者。
不過這與他關系不大，因為流淌著王室血脈的林奇·萊特是由王室封分的貴族，而非西境貴族。
“哦，知道了，”林奇點了點頭，隨口問道，“精靈奴隸的價格，不便宜吧？”
“的確不便宜，”約翰·卡迪莫略微遲疑了一下，心說這個年輕的伯爵還沒放棄要漲稅嗎，他說道，“精靈奴隸在王都的售價通常在三百金幣左右，一般只有伯爵以上的貴族才有財力購買。”
林奇面露驚訝道：“三百金幣？那可真夠貴的?！?p> 看著面前的年輕伯爵一副唏噓驚嘆的樣子，約翰·卡迪莫不由地在心中冷笑。
精靈奴隸的售價是三百金幣，這句話不假，但三百金幣只是起拍價！
沒有人會把珍稀無比的限量商品貼上統(tǒng)一價格，所有的精靈奴隸，最后都是要進拍賣場的！
對于生活奢靡的大貴族們來說，精靈奴隸們只是一種更為華麗、更為高級的“花瓶”與“玩物”，參與精靈奴隸的競拍，除了精靈本身的稀有價值之外，更是彰顯家族財力的一種體面的競爭。
“大人，這是市場的統(tǒng)一定價?！鄙倘艘砸还蛇z憾又無奈的語氣說道。
“價值三百金幣的精靈奴隸，總得有些特別又不同的地方吧？”
“這是自然，”約翰·卡迪莫點頭道，“精靈一族無論男女，身形外表都是修長俊美，可謂是最華麗的侍者人選；身為長壽種，訓練有素、掌握了魔法之力的精靈可以成為家族的基石，保護家族十幾代的傳承；另外，每一個精靈幾乎都是天然的魔法師，能夠輕而易舉地學會、施展自然魔法，無論是舉辦會議還是召開宴會，都能為貴族大人們打造最奪目的花園府邸?！?p> 當聽到商人說出“精靈幾乎是天然的魔法師”時，林奇的雙眼猛得一亮，等到商人卡迪莫說完后，突然問道：“這次捕獲到的精靈奴隸，沒人預定吧？”
“預定？”約翰·卡迪莫微微一愣。
用于拍賣的商品，怎么可能有人預定？
于是他搖了搖頭道：“自然沒有人預定……”
嗯？
話剛說完，有著積年的行商經驗的約翰·卡迪心中突然浮現了一絲警覺。
他還沒能想明白問題出現在哪里，只聽見林奇說道：“那正好，這次的精靈奴隸，我要了?！?p> 看著萊特伯爵露出的興奮神色，站在一旁的管家發(fā)現，他的擔憂，似乎正朝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