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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墜太平

六十八 周旋密探

魂墜太平 安樂難樂 2028 2019-11-25 12:50:40

  時光如梭這個詞用在沒有明顯季節(jié)變化的兩廣地區(qū),比泱泱華夏的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更加貼切。在雙層夾衫換成了單層薄衫,薄衫換成夾衫,夾衫再換成加了棉絮的長衣寬袍時,一年就匆匆落下了帷幕。

  蕭朝貴很好的履行了婚前的承諾,或宿于東廂房中,或值夜于營中,除過不得已的幾次跟她同桌吃飯外(端午、中秋、冬至、元宵四節(jié),會中集體放假,伙房臨時關(guān)閉一天,個人伙食自理),再未踏足過她的屋子。

  新春剛過,還未出正月,就傳來道光帝駕崩,新皇帝即位登基,改年號為咸豐的消息。

  在古代,皇帝死亡對普通百姓的唯一實際影響大概就是所用銅錢上刻的年號會改一改。但在趙杉當(dāng)前所處的封建時代末世,對于那些已經(jīng)預(yù)見到大動蕩時代即將來臨并一心思變的人們,此消息無疑是引爆那星星之火熊熊而成燎原之勢的助燃劑。

  這年二月,天地會多個分部在兩廣多地起義,初登大寶的咸豐皇帝詔命數(shù)路精兵良將入粵桂平亂。

  未免樹大招風(fēng),蕭朝貴借“天兄下凡”傳言,令教會中所有部眾各自回鄉(xiāng)暫避,待風(fēng)聲過后,召集親友速來金田匯合,共入團營,擇機扯旗舉事。同月,洪秀全與馮云山離開金田,回廣東老家隱蔽身份。原本喧囂的拜上帝會總部一下子沉寂下來。

  趙杉所做的仍然是一天天地看著一天天過去,再迎來新的一天。她自成為“天妹”,又招了個“貴婿”,做起專職“家庭婦女”后,就被刻意的跟外界隔絕起來。她本是最樂于做個局外人的,自然也就得過且過。

  進入盛夏,沉寂許久的金田村忽然又變的躁動起來。

  韋府后院的一片山坡地上,兩三日之間便筑起一個四面籬芭墻的大院,里面搭了五個蔭涼草棚,棚中盤爐支灶,盆口大的火爐連支了十五六個。

  同時,一輛輛滿載著鋤、鐮、锨、耙等鐵制農(nóng)具的牛馬騾車,不斷的自韋府后門涌進籬笆墻內(nèi)。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腻N打聲由朝至暮,晝夜不絕,夾雜著黑色鐵末的煙氣霧氣,彌漫天際,將整個村落籠罩。

  韋家大院,一時成了方圓百里最大的打鐵鋪。

  男人們忙著壘灶打鐵,各家的女眷們也沒閑著,將分發(fā)到各自手中的青藍布匹丈量裁剪,為即將來金田團營的教眾,縫制衣裳。為跟滿清的服裝款式相區(qū)別,所有新做袍褂衣裳的前襟均由左衽改為右衽。

  趙杉每日悶著頭穿針引線,也再無暇寫字看書。時光彈指,轉(zhuǎn)眼就入了秋。忽的有一天,錘錘打打的聲音一絲也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雞鴨鵝的喔喔嘎嘎的鳴叫聲。

  “打鐵鋪怎么一時又變成養(yǎng)殖場了?”趙杉心中又覺奇怪又覺好笑,放下針線,到籬笆墻里去看。

  草棚中,原先壘就的鐵匠爐跟堆著的的炭垛都不見了,只有滿地撒歡蹦跳的家禽。

  秦日綱與幾個韋府家丁手提著麻袋,嘩嘩嘩地往石槽中倒著糠皮谷殼,見了趙杉,咧開大嘴,笑道:“快到中秋節(jié)了,到時殺雞宰鵝迎接外出的兄弟們回家?!?p>  蕭滿頭滿頭滿臉的汗,領(lǐng)著一幫背著繩索的強壯男子從籬笆墻后通向后山犀牛嶺的小路上走來,看到趙杉,把臉一沉,訓(xùn)斥道:“你不在屋里呆著做活,跑這兒瞎瞧亂看什么?”

  “我愿意到哪里就到哪里,還要向你請示?”趙杉氣哼哼的轉(zhuǎn)身,抬腿往前就走。迎面正遇上神色焦急的韋昌輝,只得又轉(zhuǎn)回了頭。

  韋昌輝大步來到蕭朝貴近前,拉住他的胳膊,道:“到處尋你不見,快跟我來,四兄那里有要緊的事情商議。”又扭頭叫住趙杉,道:“天妹也一起來吧?!?p>  議事廳內(nèi),久未露面的楊秀清倚坐在窗前的一張?zhí)僖紊希嫔n白,臉頰瘦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蕭、韋二人各搬把木椅,在他身側(cè)坐下,甚是親熱的相互噓寒問暖。趙杉只在靠門的一張小杌子上坐下。

  韋昌輝看看楊秀清,咳了一聲,開言道:“剛收到洪二兄傳來的信,他跟馮三兄自廣東回返,途中路經(jīng)平南縣花山人村,投宿在一戶姓胡的人家。那家家資頗豐,當(dāng)家人胡以晃是個武舉,早有反清之心。洪二兄有意游說他入會,因而要過些時候,才能來金田相會。還有去往平南、藤縣等地的林鳳祥等兄弟也都傳信來說,聚了好些同道中人,要同來金田團營?!?p>  蕭朝貴看看面色凝重的楊秀清,又瞧瞧神情焦慮的韋昌輝,不解地問:“有許多新兄弟來團營,這是好事啊,你們干嘛還苦著臉?”

  韋昌輝嘆氣道:“王作新老賊又到潯州府去告黑狀了。據(jù)陳承瑢傳回的消息,潯州府衙門近來可能會對我們有所動作?!?p>  蕭朝貴揮拳怒吼:“銀子送了幾千兩,都喂不熟這些豺狼。倒不如豁出這身肉,直接反他娘的!”

  楊秀清嘆口氣,徐徐地道“扯旗容易,難的是扯旗之后如何應(yīng)對。聽聞,原受命來廣西做巡撫的欽差,就是那位曾經(jīng)在虎門主持銷煙的林大人已在來桂途中病故,咸豐妖頭又派了個姓周的繼任為巡撫,此人是有名的酷吏,殺人不眨眼。還有那幾路從云南、貴州等外省來的妖將妖兵估計也快到了。眼下,會中的兄弟十之八九都分散在外頭,村中都是些病弱的老幼婦孺,一旦公開扯旗起事,如何能抵擋得住那洶洶而至的豺狼虎豹!”

  蕭朝貴聞言,焦躁起來:“那就快招避風(fēng)的兄弟們回來啊。這都火燒眉毛了,還縮在窩巢里躲躲藏藏,難道干等著被豺狼咬被虎豹吞嗎?!”

  韋昌輝道:“洪二兄、馮三兄他們沒到之前,不好輕舉妄動?!?p>  蕭朝貴翻著白眼“哼”了一聲:“興許是看著那家財主有勢有錢,提前穿起龍袍,過起皇帝佬的癮來了?!?p>  “休得胡說?!睏钚闱鍖⑹衷诎干弦慌模戎棺∷?,對韋昌輝說:“除了各縣州府衙的舊有眼線,再找些可靠機靈的兄弟,分派出村,探聽消息?!?p>  韋昌輝連聲稱是。

  “有件差事交給天妹做?!睏钚闱鍖⒛抗馔断蜈w杉。

  “什么?”一直在旁像是個局外人的趙杉聽到話音,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楊秀清。她本是最樂于做個“聽眾”的,但并不是每次都能做得了絕對的局外人。

  “阿妹帶幾個姐妹在村口做活,我料想三五日內(nèi),必有不速之客降臨。”楊秀清揚著眉毛,顯出一副慣有的自信派頭,“若到時那些人問話,阿妹盡可這么說。”教了一番如何應(yīng)對的話。

  平日里寧愿掄錘打鐵,也不拿針捻線的黃雨嬌,這次卻主動請纓,跟著趙杉當(dāng)起了探馬前哨。

  兩人與韋家?guī)讉€婦女,坐在村口谷場的石墩上,自早至暮,縫衣做鞋。

  前三日,風(fēng)平浪靜。直到第四日日中時分,來了兩個生面孔的人。兩人面色一白一黃,都是同樣裝束,頭戴黑色瓜皮小涼帽,肩背藍條紋包袱,腳穿黑靴,一身的青衣黑褲。

  趙杉針上的線用完了,從線滾子上扯下一段,穿針紉線,抬眼瞟了瞟那二人,見他們一前一后,緩步而行,走走停停,四面窺視。心里明白這就是楊秀清口中那所謂的不速之客了。輕輕咳了一聲,黃雨嬌等人都點頭為應(yīng),提起警覺來。

  兩密探行至趙杉等人近前,黃面皮的那個開口問道:“敢問阿嫂,此地可是金田村?”

  趙杉抬頭,說了聲“是”。

  “聽聞這金田是個很大的村子,人口應(yīng)是不少,怎么不見一個兄弟?。俊秉S面皮又問。

  “今年天旱雨少,地里禾枯苗干,男人們閑懶無事,都到鎮(zhèn)上賭館酒肆,喝酒耍錢去了?!壁w杉照著楊秀清教給她的話說。

  “向阿嫂打聽個人。”白面皮上前一步,彎腰低頭,言辭懇切的問:家母重病在床,氣息奄奄。聞這金田村里有個神醫(yī),不知他是否在家?”

  “神醫(yī)?莫非是來尋李俊良的?”趙杉心疑,弄不清他說的到底是哪個,只能含混而答:“我們這村里有好幾個神醫(yī),分住在村東村西,不知是要找哪個?”

  “好幾個?”白面皮疑惑地皺起眉,與黃面皮耳語兩句,步出谷場,向村東走去。

  趙杉見兩人入了村,招呼黃雨嬌等人起來,回去吃午飯。幾人吃罷飯,復(fù)拿了針線衣料,到谷場上做活。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時,才見那兩個密探從村西頭出來,韋昌輝與幾個莊客在他們身后,打躬陪笑相送。兩個密探站在村口,停步看了趙杉她們片晌,才起腳上了大路。

  趙杉感覺到了有人在盯著她看,卻只假作不知,悶頭做活。待那兩人去得遠了,方起身問韋昌輝:“他們是來求醫(yī)的?”

  韋昌輝道:“求醫(yī)是假,頂著微服查訪之名,打秋風(fēng)要銀子是真。虧了阿妹那句摸不著頭腦的話。不然,怕是會有大麻煩?!?p>  趙杉也無心去探問內(nèi)中的玄機,只依舊每日縫衣做鞋。

  送走了暗打秋風(fēng)的密探,又迎來了明要銀子的官差。潯州府知事與經(jīng)歷先后數(shù)次擺著儀仗,帶著衛(wèi)隊,以督查秋糧征收為名,造訪金田,都被大把的銀票塞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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