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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墜太平

六十七 新婦難為(下)

魂墜太平 安樂難樂 3143 2019-11-24 13:53:44

  因早飯時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回來,趙杉就猜忖著蕭朝貴是不愿跟她同桌吃飯。又加上楊水嬌一上桌就吵著開飯,所以,午飯一端回來,三個人就立即開吃。

  “二嬌”多動,胃口都大得很,未有半刻鐘,就把飯菜吃了個干干凈凈。

  趙杉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侍立一旁的謝、林二人說:“只能委屈兩位姐姐再去一趟伙房了?!蹦嵌俗允菦]有半點怨言,點著頭上前收拾碗筷。

  恰在此時,蕭朝貴抹著汗大步走進(jìn)來,連聲呼叫:“快倒水來喝。”

  林五娘拿茶壺倒水,卻已倒干了,告聲罪,匆忙灌水去了。

  蕭朝貴看到桌上的殘杯冷炙,登時拉長臉,手指著趙杉卻要發(fā)火。

  楊水嬌叉腰站起來,走到他近前,瞪著眼說:“你娶媳婦就是圖吃喝便利嗎?告訴你,沒那么便宜的事。別忘了,你還有那么多光棍兄弟們呢,他們?nèi)缃窨墒莻€個都羨慕得你很哪?!?p>  “多嘴欠揍的東西!”蕭朝貴面色鐵青,攥緊拳頭擂在桌上,怒聲吼道:“你要撒瘋耍潑到別處去。再在這里顛唇簸舌,當(dāng)心你的腦袋!”

  楊水嬌脹紅了臉,口中卻是依然不依不饒:“你除了揮拳頭嚇唬人,還會干什么?我就站在這里,有本事你打死我啊?!?p>  “自己討打,怨不得旁人!”蕭朝貴拍桌而起,搶上前對著她的面門便是一拳,幸而在楊水嬌身側(cè)的謝晚妹反應(yīng)機(jī)敏,將楊水嬌往邊上一拽,蕭朝貴的拳頭擦著楊水嬌的鬢角而過。

  楊水嬌哇的一聲哭將起來,一頭哭,一頭罵道:“好你個蕭鐵牛,這才剛?cè)⒘讼眿D,就忘了本了。當(dāng)年,你被熊瞎子咬得肚破腸流,是誰救得你?又是誰拿銀子出錢替你那爛賭鬼阿爹還了賭債,保住了他那條爛命?!見色忘義的狗東西,擱在胸口都捂不熱的臭石頭…”

  趙杉看著陰沉著臉再不出聲的蕭朝貴,暗暗在心里發(fā)嘆:“原來這楊家曾對他有如此恩義,怪不得他素常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卻唯獨對楊秀清那般死忠?!?p>  聽楊水嬌將她一塊編排嘲罵,本待反擊呵斥,但眼見蕭朝貴眉頭擰成了疙瘩,可能又要發(fā)作,知道這時不是與楊水嬌深究的時候,就示意黃雨嬌與謝晚妹拉了她快走。楊水嬌被兩人推搡著,捂著臉哭哭啼啼地走了。

  “他娘的,在外頭累死累活的忙半天,回來連頓舒心飯都不上!”

  蕭朝貴的火氣卻絲毫不減,一邊在嘴里罵罵唧唧嘟,一邊又是摔凳子,又是踹桌子。

  趙杉想著他剛剛沖楊水嬌揮拳時的兇狠,心里自然也是有些懼怕。恰好林五娘打水回來,便就親自沖了茶,倒了一杯遞給他,說:“今早等了一個多時辰,未見你回來,想著你可能是在飯?zhí)贸?。剛剛阿雨她們過來,直喊餓,也就沒再等。不然,我親自去伙房看看,拿些飯菜來給你?!?p>  “不用了,氣都?xì)怙柫恕!笔挸F仰脖把茶喝了,卻就乜斜著眼睛瞅著她,半晌,陰陽怪氣地說:“我這樣的低賤人,怎配跟你這高貴的小姐同桌吃飯。你往后也不用再拿腔作勢裝給別人看了,我這就搬去營里去住?!闭f罷,抬腳往東廂房去了。

  “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趙杉瞧著他的背影,忿忿地在心里罵了一句。辯讓林五娘進(jìn)里屋抱兩床被褥出來,給他拿去帶著。

  林五娘去了片刻,又抱著被子回來了,說蕭朝貴問她是誰動了屋里的擺設(shè),她照實說了。蕭朝貴就沒再提要搬的話,擺手讓她回來了。

  趙杉擺擺手:“那算了,再放回去吧。”

  趙杉對蕭朝貴日間的作為雖十分厭惡,但傍晚,林五娘打了晚飯來時,還是撥了一份,讓她送去了東廂房。

  趙杉悶悶的吃著飯,腦子里琢磨著楊水嬌罵蕭朝貴的那些話,只覺著不對勁。又想起初上平隘,在邱二嫂的店中初見蕭朝貴,楊水嬌對他那來來回回幾番的戲謔撒嬌討好,忽的卻就把筷子立住了。

  她明白了楊水嬌近來數(shù)次跟她找茬的根本原因。不禁在心里怪自己疏忽,在眼皮底下出了這么個顯而易見的仇敵都看不到。而且這種冤仇在兩個女子間一旦結(jié)下,是最難解的,因為中間橫著一個情字。

  一個女子面對往日閨蜜今日情敵的主動挑釁,要想贏得婚姻保衛(wèi)戰(zhàn)的勝利,若是放在現(xiàn)代社會中,往往是三招必殺技:先絕交警告,后控訴求援,再后暴打群毆。若是放在耽美言情小說里頭,則多半是女主用真善美挽回男主的心,同時感化“第三者”,令其自慚自愧,主動出局。

  趙杉所面對的現(xiàn)實情景,與上述兩種都是大相徑庭。因為她的這場婚姻里面只有利益,而不存一絲一毫的情與愛。而既無愛可言,就不會心存嫉妒,也就自然不在意哪個會跟她爭跟她搶。

  若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立場,她甚至覺得楊水嬌與蕭朝貴這兩個人在性情上是難得的相配??身斨粋€人妻的名份,此種感想也只能隱藏在心里。為求安穩(wěn)度日,趙杉思度良久,最終決定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好在半月以后,洪秀全就下令所有教會中的未婚男女,不論背景來歷,都入營入館。隨著楊水嬌的卷鋪蓋走人,趙杉的“情敵”之憂算是基本解除了。但馬上就有另一重?zé)n找上了她。

  按照當(dāng)時兒媳要早晚向公婆問安的規(guī)矩,趙杉要一天四趟的磕頭作揖,因為她有兩對公婆。

  蕭朝貴本姓蔣,后因家貧被送養(yǎng)到一戶姓簫的人家,而改姓簫氏。因是幼時離家,他與生身父母關(guān)系早已疏遠(yuǎn)淡薄,又因養(yǎng)父母偏愛親生子,因而與養(yǎng)父母關(guān)系也頗為不睦,自然蔣、蕭兩家的關(guān)系也好不到哪去。

  趙杉對這些自然早有所知,婚后猶豫多日,還是決定按規(guī)矩上門請安。結(jié)果,揖作了,茶奉了,“阿爸阿媽”的不離口,卻未換得一個笑臉出來。

  她接連跑了兩天,被蕭朝貴知道了,又是一番冷嘲熱諷,說她是死要面子自找罪受,為博美名硬充孝媳賢婦。

  話說的十分尖銳刺耳,但卻是恰恰說中了趙杉的心理。她的確是為了面子,自從到金田來,她的所行所為,十件中有九件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面上功夫”。不過,她絕不會為了臉面而就完全拋掉自尊。況且,她做這些事,在面子之外,也有更現(xiàn)實的考慮。所以,自從被蕭朝貴嘲諷過后,她就再沒主動去過蔣、蕭兩夫婦處。而這間接引出了數(shù)年后的一樁血案。

  自此之后,除了偶爾過去與韋、洪兩家的女眷說話,一起做些針鑿,侍弄院中的花草外,趙杉差不多是日日閉門呆在房里,只以看書寫字消磨時間度日,倒真宛若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守規(guī)矩的賢妻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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