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梅玄主的小院,殷長河拐向另一邊。不多時,已到小塘前。
殷長河這時的面色早已平靜,在小塘前站立良久,這才看向濃霧彌漫處淡聲道,“部族現(xiàn)在危機四伏,大族老已死,祖獸也活不久了,本來我以為這次是我族復出的機會,沒想到還是有意外......”
小塘內(nèi)一片安靜,殷長河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是部族生死存亡的時候,以前種種,是我對不起你,可......可小柔已經(jīng)死了啊,你難道還要繼續(xù)這樣下去……”
殷長河越說越激動,面容都有些扭曲,低吼道,“大哥,算我求你了,幫幫我,幫幫部族吧……”
塘內(nèi)石屋中,枯瘦的殷長江滿眼盡是悲傷,兩行濁淚緩緩流過他那干巴的雙頰。
小柔,一個改變殷氏雙雄的女子。因為她,殷氏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昔日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反目成仇,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也讓曾經(jīng)玉樹臨風的殷長江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躲在小塘內(nèi),不敢見外人。
“孑兒現(xiàn)在也已長大成人,不為我,不為部族,就算為他,你也應該幫幫我啊……大哥……算我求你了……”
殷長河似有滿腹鬧騷,站在小塘前喋喋不休。等他口干舌燥,也不見殷長江開口。
又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他說話,咬咬牙,殷長江就待轉(zhuǎn)身離開,只是走出沒幾步,忽聽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自小塘內(nèi)傳出,“你太著急了......”
“大...大哥?你聲音怎的如此蒼老......”
殷長河不可置信的轉(zhuǎn)身,這聲音跟他印象中,那風姿綽約的大哥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系啊。
殷長江又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道,“老了,就這樣了......”
殷長河默然無語,殷長江又說道,“你走吧,有需要我會出手。還有……不要打梅姑和玄主的主意,他們愿幫,自會出手。”
殷長河最終還是走了,和之前無數(shù)次一樣,殷長江還是沒有見他,但他這次卻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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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翰回到虎丘嶺,將他在落界族的所見所聞,一字不落的講給卞星峰等人。
聽完勾翰的講述,祖屋內(nèi)的虎丘嶺眾人呆了,他們沒想到,一個從沒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小部族,竟然敢殺他們的族老,滅他們的祖獸,甚至還早已將他們的那二百族人滅殺殆盡?
“族長,我們要報仇,我要活活吞了他們……”
“滅了落界族的雜碎……”
“族長,要報仇啊……”
虎丘嶺眾人怒了,他們感覺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了挑釁。石屋內(nèi)頓時亂成一鍋粥,有請戰(zhàn)的,有叫嚷的,有怒罵的也有一些擔憂的......
“行了,其他人先出去,各族老留下?!?p> 卞星峰自勾翰講完就沉默了,一臉平靜的揮手讓眾人離開后,問勾翰道,“你確定看到了至少五個成河鏡高手?”
勾翰繼續(xù)用難聽的嗓音答道,“是的,主人。”
卞星峰緩緩點點頭,擺手讓勾翰退下。勾翰慢慢后退,沒幾步就又消失不見。
卞星峰轉(zhuǎn)臉看向二族老,于已一臉羞愧,急急道,“族長,這次都怪我,沒能準確查到落界部族的真實情況......”
卞星峰打斷于已的自責,平緩道,“不怪你,是我們這些年太自傲了......”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于已接著問道。他很看好卞星峰,這些年沒大事發(fā)生,還體現(xiàn)不出卞星峰這個族長的特別,現(xiàn)在一出事,立馬就顯出他的冷靜與沉著。
卞星峰看向眾族老,說道,“落界部族千年的積累就敢和我族相抗,可見那寶物的神奇。如今大族老等人因為此寶被殺,我們自然是要報仇的,不過.....”
微微一頓,卞星峰看了眾人一眼,接著道,“不過,我們要變通一下......”
“族長,如何變通?”
有族老問道。
卞星峰微微一笑,張口吐出兩字,“聯(lián)合?!?p> 不等眾人接著問,卞星峰已經(jīng)說了起來。
“妙啊,族長,如此一來,我們虎丘嶺幾乎可以統(tǒng)一各族了?!?p> 眾族老聽完卞星峰的計劃,紛紛拍手稱贊,似乎族人被殺的悲痛也不是那么難受了。
就在各族老為卞星峰美妙計劃而感到高興時,祖屋外傳來了一陣吵鬧聲。卞星峰苦笑一聲,起身道,“各族老按計劃行動,記住,我族三天后出發(fā)落界族,成敗全系各位族老了?!?p> 眾族老也趕緊起身應是。
隨后,眾人跟隨卞星峰出了祖屋,四散離開,不一會兒,全都離開部族,飛奔四處。
離開祖屋后的卞星峰哪也沒去,硬著頭皮迎上那些,聽聞消息急急趕來的族中一眾婦女。
這些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全都是聽說兒女們犧牲了,才來堵族長的。
卞星峰是一個頭兩個大,好不容易將這些婦女安頓好,這才滿身疲憊的去組織族人,因為三天后,他將親自帶領(lǐng)族人去毀滅落界部族。
這三天,虛海森林內(nèi)的各個部族一下子全都安靜了下來,就連野獸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紛紛離開。
三天后的清晨,一支數(shù)千人的隊伍打破了這份安靜。
這自然是由卞星峰帶領(lǐng)的虎丘嶺眾族人,這些人全都是修者,修為最弱者也已到明悟之境。
同一時間,虛海森林各處陸續(xù)也出現(xiàn)了一些人數(shù)不等的各族隊伍,他們此刻全都朝一個方向奔進,那便是落界族。
終于,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數(shù)天后,落界部族的護族石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將整個落界部族給圍了起來。
“月部族,落木部族,星部族,義部族……你們怎么也來了?難道……難道你們也要與我落界部族魚死網(wǎng)破?”
這時,幾乎所有的落界族人全都出來了,包括一些男女老幼。這是殷長河在發(fā)現(xiàn)敵人遠比他想象的多之后,才下的命令。他當時只說了一句話,“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乎?”
“長河兄,到了這一步,你就讓開吧…相信小弟,我定會給落界族留下火種的......”
這時,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自對面那密集的人群里傳來。
殷長河有些愣神的看著擠出人群的玉飛龍,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為什么會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樣?
他沒有理會玉飛龍,事情到了如今的局面,他只能認輸,但他沒有輸給玉飛龍,更沒有輸給眼前這些人,他輸,只是因為錯想了卞星峰。他沒想到卞星峰會來這一招,會將落界碑這么重要的寶物告訴幾乎所有的虛海部族。
“魚死網(wǎng)破?殷長河,你也太高看你們落界族了吧......”
這是和落界部族不睦的飛魚部族族長。
“殷長河,你落界族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自占有寶物近千年,那可是我們虛海各族共有的奇寶啊......”
說這話的是王族族長。
“沒錯,殷長河,還不乖乖交出寶物,說不定我們還能留你一個全尸,不然的話,嘿嘿,我定將爾等全都煉制為尸傀,世代為我族奴仆......”
這是藥族族長,此族善于煉藥煉尸,最喜拿活人做試驗。
“殷長河,快說,寶物在何處,速速交出......”
“殷長河,你莫要自誤,快快交出寶物?!?p> ……
這樣的叫囂聲不絕于耳,殷長河看著身后的數(shù)千族人,一顆心徹底涼了。這一刻,他滿腹的宏愿也盡數(shù)飄散,往日一心想要帶領(lǐng)部族走出虛海森林、步向大陸的愿望也點滴不剩。
看著族人們一張張熟悉的面龐,殷長河有些恍惚。此時,他竟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殷長江,想起了兩人小時候一起修煉、一起玩耍、一起獵獸的美好時光……
“可惜......”
所有的一切,最后就只有這兩個字來總結(jié)。
“所有人聽我命令,立刻向祖地后山跑,只要逃進虛海森林,我族就有一絲希望……”
突然,殷長河像是發(fā)了瘋似的大吼,命族人從祖地后山逃走。
他現(xiàn)在有些后悔,后悔當初第一時間應該安排族人逃進虛海森林,或許那樣還不至于被滅族。
“跑啊……”
殷長河見族人發(fā)愣,怒吼道。
“跑啊……”
終于有人醒悟,轉(zhuǎn)身拼命向后跑去。
殷長河沒有跑,他不僅沒有跑,反而回轉(zhuǎn)身體,迎上了那密密麻麻的敵人。
只是任他修為再不俗,也難擋那么多人的攻擊。死之前,他看見了一道極其蒼老枯瘦的身影撲向了他,這人好老…好像父親啊……
不對,哥哥,是哥哥......
他想伸手抱哥哥,可惜身體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終于,他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殷長江愣愣的抱著弟弟頭顱,對圍著他的無數(shù)敵人視若無睹。就只是呆呆的看著殷長河那驚喜和不敢置信的面容,低聲道,“我嚇到你了吧...其實哥哥早就不怪你了……”
一語剛落,就被無數(shù)人砍成碎片,而他與殷長河的尸首也被無數(shù)人踩踏成泥,混在一起。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無數(shù)部族發(fā)瘋般的沖進落界部族,見人就殺,遇藥就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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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各族與落界部族對壘之前,梅契就已帶著梅玄主來到了落界族的后山祖地。
“契娘,來這里做什么?”
這里他印象太深刻了,當初就是為了他能進這里感悟修體之法,契娘才答應了那些人的好多無理要求,如授法、布陣等。
“既然決定要離開,我當然是要幫你將此物帶走了?!?p> 梅玄主一愣,“可以帶走?”
梅契笑道,“剛來這里時肯定不行,不過現(xiàn)在可以一試。這么多年,我一直在幫你準備......”
梅玄主心下一酸,“契娘,你......”梅玄主知道,契娘剛來這里時似乎沒有一點修為,身體也比常人虛弱??伤F(xiàn)在卻說已經(jīng)幫自己準備了好些年,足見契娘對自己的愛是有多沉。他們不是親母子,卻勝似母子。
“不好,那些人快要進來了,玄主,你準備好隨時吐出精血……”
契娘來不及多說,帶著梅玄主幾步跨入她當初布下的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