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是故人

　　我?guī)缀跻焕咸t(yī)神乎其技的推理給氣出內(nèi)傷。

　　“是林夕！”我不耐煩，“他們姐弟一路追殺老相國，就是想用這樣的手段把林夕逼出來！”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門外又有新人來，這次我聽出了是誰，卻有些不敢相信，他推門而入，沖著老太醫(yī)就是一臉的嫌棄，“和玉可比你強(qiáng)多了！你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老東西！”

　　頭一次聽到老相國出言不遜，榻上的我和門口的胡嘯都驚呆了，可他老人家詭異依舊，繼續(xù)叭叭：“和玉你治得好嗎？還能活嗎？”

　　“開玩笑！”老太醫(yī)一蹦而起為自己的招牌辯護(hù)，“我胡吟什么時候有過治不好的人！”

　　我大驚，下意識去看胡嘯，這廝卻在聽到“胡吟”兩個字的時候就溜得沒影兒了。

　　我大囧，誰能想到這老不正經(jīng)的老太醫(yī)居然是胡嘯的爺爺！我徒弟的爺爺！？這可真是……

　　不過，見到老相國，我終于明白胡家爺孫是怎么找到我的了。

　　畢竟，林夕再怎么圖謀不軌，老相國都終歸是他父親，他這樣一個文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像武臣一樣殺伐決斷，更不可能同封疆這個帝王一樣沒有真心，對親友都能痛下殺手——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父親，所以他拼著暴露自己的危險，也還是現(xiàn)身在林淵林意面前；然而，他既然已假死這么多年，其背后一定醞釀著巨大陰謀；但現(xiàn)在，無論是時機(jī)還是條件，他都不適合于此時倉皇現(xiàn)身，并火急火燎地逼迫林淵姐弟交出他山筆和青體字；他更不該不知輕重地抓了我——畢竟整個中山國都知道，我和玉就是個瘋子，誰知道一個瘋子能干出什么事來？

　　結(jié)果大家也都看到了，在林夕還沒來得及逼我交出和家軍之前，我就炸了他在中山國的“基地”。

　　我看著老相國，只見這三朝元老依舊氣勢懾人，但眉宇間的威壓，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既然他老人家沒跟林夕一同跑路，反而留在這里，甚至還通知胡嘯來救我，我心生安慰，自然不難想見，老相國顯然不贊同他兒子林夕的陰謀，他們的父子情分，興許只剩下“我不殺你”這樣的底線了。

　　“死丫頭，”老太醫(yī)，胡嘯的爺爺顯然看不慣我高興，“你又笑甚？可是你終于炸死了林夕？”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我看著林夕的爹，林言的爺爺——老相國，連忙就道：“我是笑，我和玉雖然是個瘋子，但顯然中山國的各位都很瘋；您看，有為了不知名的目的假死近十年的前相國大人林夕，還有為了逼出仇人就追殺恩人的林淵林意；甚至還有為保家族改頭換面做了太醫(yī)的前虎吟將軍胡吟。相比之下，我和玉一介小小孤女，果真算不了什么?！?p>　　“哈哈哈哈！”這一笑，胡吟這個前將軍總算有了些將軍的霸氣，“你這丫頭果真有趣！不過有一點(diǎn)你說錯了，我胡吟解甲從醫(yī)，可并非是為了胡家！我的格局絕非你想得那般??！”

　　“那是自然，”我笑著爬起身、下了塌，向著這位曾經(jīng)的將軍就行了大禮，“將軍曾馳騁沙場，甚至對我父都有教導(dǎo)之恩，和玉當(dāng)然相信將軍心有丘壑，但即便您的格局再大，自己的孫子叫人削去一只手，心中必然也會痛惜和怨恨，”我抬頭，直勾勾地盯著這位老人，終于說出了心中壓抑許久的話：“您放心，胡嘯認(rèn)了我做師父，他又是因我被牽扯進(jìn)這些污糟事，我和玉一定會為他報(bào)仇！削去那蠻人死士的手只是個開端！下一步，我便會前去西蠻王庭赴那和親之約！為了胡嘯，為了中山，我必定會將西蠻死士盡數(shù)除去！以報(bào)胡嘯為我血濺金鑾殿之情！”

　　胸口跌宕起伏，我這一番慷慨陳詞，卻并沒換來期盼中的原諒。

　　“嘯兒果真沒有料錯……”胡爺爺收了他的玩世不恭，鷹目里竟隱隱有殺意浮動，“為了復(fù)仇，你還打算去西蠻王庭？”

　　“是！”雖然直覺告訴我要否認(rèn)，但，直覺在我這里向來都比決心矮一頭，“他們蠻人如何傷我中山國將軍的，我便要向他們所有人討回來！”老人目中殺意驟然清明，我一扎頭，立刻補(bǔ)充道：“金鑾殿血案，您也看到了，叱奴軍死士出手那般狠辣，必然久經(jīng)訓(xùn)練，根本就是西蠻王庭精心培育的人形刀！若任由這樣的死士被成百上千地培育出來，那我中山國還談何未來？”

　　“胡吟，你知道，這丫頭說的有理……”

　　“你閉嘴！”

　　我心中一涼，老相國和胡爺爺之間自有他們的深厚情誼，可老相國都這樣勸了，胡爺爺卻還是殺意不減！我就有些慌，畢竟胡爺爺是太醫(yī)，只要他想，要將我弄得無法行動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寧惹殺人魔，不惹救人醫(yī)，醫(yī)者，絕對是惹不得的角色！

　　“行事沖動！不計(jì)后果！”老人目眥欲裂，“遇事只知道逞莽夫之用！身為將軍，身為統(tǒng)帥，你素日就是這般率軍殺敵嗎??？”

　　“報(bào)仇！報(bào)仇！只有報(bào)仇！你可知人在仇恨之下，永遠(yuǎn)做不出理智的判斷！”老人痛心疾首：“非紅叛你，金鑾殿上你想都不想就認(rèn)罪！林言試你，天牢里你想都不想就跟著那戲子逃獄！方才在那暗道，你又是想都不想就灌下蛇毒，一舉將它炸得粉碎！和玉啊和玉，你做起事來如此沖動極端，處處以死相博，你可曾想過后果？”

　　想后果？我嗤笑，那只是干擾人履行決斷的障礙。

　　彼時我信非紅，且金鑾殿上蠻人惡意求親，我自然決定認(rèn)罪躲開那場是非；天牢里，小相國拿了火甲車的設(shè)計(jì)圖試我，為了無辜的士兵，我自然決定逃出牢獄以阻止封疆的“人肉戰(zhàn)”；至于方才，方才在那暗道生死攸關(guān)，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不假思索地嘗試！

　　我得承認(rèn)，方才在暗道里確實(shí)很危險。不過想著林淵林意已經(jīng)平安過橋，我自然就敢放手一搏了；運(yùn)氣好的話，興許還能炸了林夕幫他們姐弟報(bào)仇！

　　“你這一死倒是痛快！你想過你和家沒有！你想過你的好友沒有！你又想過嘯兒沒有！他視你為師！……”

　　“爺爺！”胡嘯突然踹開了門，“圣上派人來了！”

　　小木屋年久失修、風(fēng)雨飄搖，胡嘯這一踹居然沒將它踹散，我心中莫名就有些欽佩。

　　看來胡嘯也是能做到粗中有細(xì)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