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燈火照亮兩岸,也將孟閼的臉照得格外清晰。
往日細膩的皮膚留下一道粉色的痕跡,在那之前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家族小輩不懂事,冒犯了你,在此代他向你賠個罪?!?,別攬月溫和有禮地開口。
清泉音落在耳中,輕輕柔柔,聽上去舒服極了,孟閼了然,笑容淡淡:“他犯下的錯,何需你來賠罪,自得有他自己來償。”
“是我管教不嚴。”,別攬月道,復又開口:“無妨,任你處置。”
幽幽的目光穿過白霧,別瘟吊在河面,隨時都會落下來。
巫族聞名的霜雪河,她見慣了尸體落入河中,就是沒見過活人掉下去。
死人掉下去,只是噗通一聲,不知活人下去,會是什么光景。
會不會也是噗通一聲,將人瞬間吞噬,連尖叫、恐懼都來不及發(fā)生?
和別攬月的視線對上,他眼中含著盈盈笑意,孟閼挑眉,算了,她也沒什么興趣。
“啊,??!”,別瘟的尖叫聲再次響起,惹得別靜心里一突。
然而,只是一會的功夫,別靜就松了一口氣。
藤制順應(yīng)她的心意,往岸邊緩緩收回,別瘟吊在上面膽戰(zhàn)心驚,尖叫聲不斷。
孟閼聽得煩不勝煩,待抽離河面之時,冰藤瞬間消失在眼前。
沒了冰藤的支撐,別瘟腳下失重,從半空跌落到地面。
從半空再到地面滾了幾圈,五臟六腑燒得火辣,胸腔里氣血翻騰,別瘟終于沒有忍住,嘔出一口鮮血來。
“孟閼,我說過任你處置,無需看我的面子?!?,別攬月道,如此不學無術(shù)的家族子弟,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留著敗壞望舒的名聲,何必得?
涼薄的眼神看得別瘟心沉入谷底,他低下了頭,雙手埋在雪地里,狠狠攥成了拳頭,攬月君果真是個涼薄之人。
若真是處置了別瘟,怕是那條大魚都不好釣出來了,孟閼搖搖頭,略顯無奈地說:“左右都是你的小輩,還是得給你的面子的。”
“既是如此,攬月在此謝過了?!?,別攬月也不多言了,過多言辭只會惹人生厭。
笑顏神色多少有點不悅,別瘟手上有霽月客棧一條命,今日又差點要了燕綏的命,真的不想就這么放過他!
“謝倒不用謝了,雖饒他一命,但有些苦頭還是要吃的。”,孟閼淡淡開口。
地藏以極快的速度飛離她的身子,孟閼順勢握住它。
鞭子很長,垂落在地面上,孟閼往地面輕甩,清脆響亮的鞭聲響起。
擊中地面的那一瞬,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溝壑,寒冰四起。
別瘟望著瞳孔一縮,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地藏如同一條銀蛇一樣向前鉆去,靈活無比。
孟閼握住鞭子的柄,右臂輕揮,銀色長鞭在空中轉(zhuǎn)了一道圓弧,朝著別瘟鞭去。
銀色的影子落地,響亮的聲音響在耳畔,隨之響起的是別瘟凄厲叫聲,連綿不絕,讓人聽得心里發(fā)麻。
一條胳膊飛了出去,連滴血都沒有濺起,嚇得周圍的人四散逃去。
被打斷的胳膊上覆著一層厚厚的冰,將紅色的血液也鎖在其中。
當場被廢掉一只胳膊,別瘟承受不住這種痛苦,疼到撕心裂肺,半趴在地上打滾。
別靜面上毫無波瀾,斷別瘟一臂已經(jīng)是給足望舒面子了。
城面極其混亂,吵雜的人聲,別瘟的吼叫,卻沒有遮擋住一道嬌柔的嗓音。
“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皮相若是不美,誰又會去看骨相呢?”
別攬月聽到聲音,眼中神采大放,喚道:“夫人?!?p> 燕綏順著別攬月的視線望去,盈袖隨風鼓動,露出十根纖長的食指,無名指上的紋路引人注目。
紅與藍的交鋒,與攬月君手上的一模一樣。
原來這位就是攬月君的夫人啊,燕綏好奇地打量起她來。
是位模樣端莊的女子,可身上卻透露出一種說不上的嫵媚之感。
青絲披落在腰間,只用一根白色帶子系在發(fā)間。
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燕綏才發(fā)現(xiàn)她是一襲素白紗衣。
素白的紗衣與阿閼不同,結(jié)合發(fā)間的那一根白色帶子,看起來像是一身孝服,怕是在為人守孝吧。
晏夫人早就便知別攬月在這兒,原本是不想來的,但她實在忍不下內(nèi)心的雀躍,想來看看望舒家的不肖子弟是何下場。
要知道在巫族,雖有三大王室,可相互之間可都是不和,哪家都樂意看另外兩家的熱鬧。
連搭理別攬月的欲望都沒有,晏夫人晃動身子來到孟閼面前,蔥白的手指輕拂過她的臉頰。
“嘖嘖嘖,上好的皮子就這樣被破壞了,本夫人看著真是心疼啊?!?p> 聲似黃鶯,叫人聽得酥麻入骨,若有若無的香氣鉆進鼻子,排骨嘴角冰涼,拿袖子狠狠擦了兩下口水。
又來個想惹事的,孟閼握住她似白藕節(jié)的手腕,將她輕輕推開,“不消兩日便會好的,勞晏夫人操心了。”
“晏夫人啊。”,排骨眼珠轉(zhuǎn)個不停。
烏垣王的姑姑啊,因與夫家不和常住烏垣,都尊稱一聲'晏夫人'。
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晏夫人當年嫁得是哪一家。
如今攬月君這一聲喚,才叫人想起,原來晏夫人和攬月君是一對。
怪不得與夫家不和呢,烏垣和望舒兩家,能和嗎?
晏夫人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眼波流轉(zhuǎn)又看向燕綏,柔聲說:“本夫人不操心,就是擔心你的小情郎會心疼你。”
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了燕綏身上,燕綏面上迅速升起一層紅霞,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夫人誤會了,我只是個小伙計,不,不敢覬覦銀川君。”
“呦,本夫人又沒說你,你這小子激動什么呀?!?,晏夫人揚起一抹嫵媚的笑容說。
雖沒指名道姓,可那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燕綏哪能不多想啊,這下臉紅到了耳朵根。
晏夫人是故意逗弄燕綏,孟閼睨她一眼,冷冷道:“夫人,他不是我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