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翃:一曲章臺柳,幾代癡情兒?
唐朝是一個充滿著浪漫主義色彩的時代,也是一個人均文化水平可堪頂峰的時代。在這個上到皇帝、下至平民皆能作詩的時代,誕生了無數(shù)偉大的詩人和多才多藝的美女。而當才子遇上佳人,便又產(chǎn)生了那充滿了濃濃愛意的詩和詞。
要感受這些唯美的詩詞,便要了解一些物象,比如楊柳,從古至今,楊柳一直代表著“相思”之意。早在《詩經(jīng)》中便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兮,雨雪霏霏。”
后代又有楊巨源的“水邊楊柳曲塵絲,立馬煩君折一枝。惟有春風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
白居易的“曾栽楊柳江南岸,一別江南兩度春?!?p> 王昌齡的“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
可見,楊柳是最容易讓人產(chǎn)生情感的事物。既有著送別之中的依依之情,又有感嘆時光流逝的無限凄涼,同時還寄托著情人之間的綿綿相思意。提起楊柳背后的愛情故事,那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然而最讓人記憶深刻、多發(fā)感慨,并傳為佳話的,恐怕就是“大歷十才子”韓翃的故事了吧!
說起韓翃,人們第一印象就是他的那首《章臺柳》,還有他和柳氏之間的那段多舛而纏綿的凄美愛情。據(jù)說那時韓翃還只是一個窮學生,寄居在朋友李生家里。李生待他如親兄弟,每日除了好酒好菜招待,還給他提供專門的房間,供他讀書寫字,備戰(zhàn)高考。
李生因見韓翃每日讀書辛苦,便十分關心他的身體健康,每隔幾天就給他改善伙食。這日,李生設宴,又邀韓翃飲酒。韓翃喝得半醉微醺了,便撫琴鼓瑟,詩興大發(fā)。這時,李生的姬妾柳氏因景仰韓翃的美名,便偷偷地躲在簾幕內觀看。結果一來二去,每每如此,終被李生發(fā)現(xiàn)。
李生雖發(fā)現(xiàn)柳氏偷看韓翃,卻并未大發(fā)雷霆,而是心想:沒錯,他還需要一個媳婦兒!于是把韓翃叫來問道:“秀才當今名士,柳氏當今名色,以名色配名士,不知可乎?”韓翃連忙拜謝,不日便與柳氏成親。
所謂“事業(yè)美人,二者不可或缺!”韓翃娶了柳氏果然沒錯,第二年便考中了進士!然而,得意之時須注意!不久,安史之亂爆發(fā)。韓翃被淄青節(jié)度使侯希逸招為掌書記,而柳氏也為了躲避戰(zhàn)亂,落發(fā)做了女道士。
幾年后,時局稍有平定,韓翃思念柳氏,便封了一絹袋金子,遣人去京城尋找柳氏。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來人在經(jīng)歷了千辛萬苦之后終于找到了柳氏,并將絹袋交給了她。柳氏打開一看,上面題了一首詩:
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柳氏讀罷淚流滿面,不禁續(xù)道:
楊柳枝,芳菲節(jié),可恨年年贈離別。
一夜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
韓翃見了柳氏的詩,愁緒驟生,更與芳長。不久,侯希逸要入京,韓翃亦與之同往,一時喜從中來。
一日,韓翃騎著馬信游在長安街上。這時,前面一頂轎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后面騎馬之人可是韓員外?”
韓翃頓時愣住,癡癡呆呆地看著轎上走下來一位衣著華貴、年輕貌美的夫人,沒錯,她正是柳氏!
只一句簡短的問候,她便匆匆作辭,又約定次日相見。韓翃一夜無眠,待到第二天果然又見面了,卻見柳氏眼睛紅腫,淚痕斑斑。她把自己常用的胭脂盒送給韓翃,說道:“我如今已被番將沙咤利索去,成了他的小妾。我們的緣分看來是盡了……”罷了再度依依作別。
幾日后,侯希逸設宴招待眾人,席間許俊見韓翃悶悶不樂,若有所思,酒盞未碰,雞鵝未食。便問他:“韓兄為何事悲傷?說出來,兄弟好幫你解難?!?p> “唉……此事你恐難以幫忙?!?p> “兄長且說,弟定能辦成!”許俊態(tài)度強硬地說。
韓翃見他如此熱誠,便講前日之事告之。許俊聽罷,思謀片刻,說道:“兄長請寫幾個字?!表n翃寫畢,許俊便帶著他的字條去了沙咤利府前守著,待沙咤利外出后,便對著里面大喊:“大事不好!將軍落馬了!”果然,不時柳氏便出來了。許俊乃將韓翃字信看與她,又拉之上馬,狂奔而去。
回到席上,柳氏和韓翃相見抹淚,難分難解。而此時的侯希逸也知道了此事,說道:“如此大義之事,我怎能不管?”遂將此事稟告了唐代宗。
代宗聽完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頗受感動,乃升堂判案。將柳氏、韓翃、沙咤利都叫了來。責問沙咤利道:“汝怎敢奪人妻子?”沙咤利未敢爭論,只是呈明事理。只因其為有功之將,代宗也沒有加以嚴懲,為了成全韓翃,便賞了他二百萬金,將柳氏判歸韓翃。
自此,韓翃和柳氏的這段愛情故事才算有了美滿的結局。果真是恩愛夫妻路難走啊!
再看韓翃所寫的詩!章臺便是長安,章臺柳便是指柳氏了。在韓翃的詩中,一開始便問柳氏今還在否?這看似關心她是否還一如往日般花容貌美。但回頭細想想,亦何曾不是對她生命的沉痛關懷呢?
安史之亂爆發(fā),京中失陷,柳氏于夾縫中求生存,實在是九死一生。韓翃此問,初看輕浮,再看卻滿是傷懷。因為,在他的心里,隨著都城的淪陷,那個曾經(jīng)如柳樹一樣美好的女子,恐怕也已經(jīng)香消玉殞了吧。他既擔憂,又心存幻想,因此便不得不有此一問。
緊接著他又自言自語地說:“就算你還活著,恐怕也已經(jīng)是飽受磨難,不堪摧殘了吧?!?p> 這是何等地傷感?又是何等的無奈?這讓人不由地想到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一個已經(jīng)傷痕累累并急需挽救的柳氏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面前。
而柳氏的答言,意思更妙。她說:“是啊,我還活著呢,可我也的確如你所猜的那樣,處在生死的邊緣了。也許,你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和樹葉一樣凋零了吧?!弊x來不禁令人淚流滿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柳氏答的,不是“你不來,我怎敢老去?”而是,“你來了,而我已經(jīng)不在了?!钡臒o比凄涼。這樣的垂死之音,這樣的自嘆自憐,怎能不讓韓翃傷心腸斷、心如刀割呢?
然而,上天對韓翃與柳氏這對亂世兒女還是十分眷戀的,讓他們在飽受戰(zhàn)亂離別后依然能夠再度重逢。這用《蕓汐傳》中的一句歌詞來說就是:這是緣,亦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一曲《章臺柳》,幾代癡情兒?那一代寄托著韓翃與柳氏的情深意切。而在后世,又牽系著多少人的思念憂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