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要怎么辦?”
遙停止了抽泣。
“我們要做什么?”
我說不知道,或許繼續(xù)等待,或許各自開啟新的生活也未可知。
“到了這步田地,似乎該做的都做完了。”
可她看起來非常不同意我的觀點。
“我們幾乎什么都沒做,不是嗎?”
“如何那么說呢?”我說,“JUNNY找到了,笙承君和美琳也找到了,剩下的我可無能為力,就算要了我的命也沒辦法?!?p> 遙借著星光睜大她那漂亮的眼睛看我。她在藤椅上挪開些位置,讓我坐下。我只憂郁了很短的時間,坐了,和我想得一樣擁擠。那畢竟只是一張供住客白日里曬曬太陽的單人休閑椅。但遙毫不介意。
“一直想問你,”她說,“如果月亮一直不能出現(xiàn),怎么辦?”
我哧地笑了一聲。
“你不是問過了么,在電梯里。”
“我是說,如果月亮一直不能出現(xiàn),你會怎么辦?嗯?假如月亮一直不出現(xiàn),你和妻子、孩子就一直無法相聚……我這么說或許很殘忍,但倘使真的發(fā)生了,你那樣算什么呢?也許這個世界連證明你有妻兒的人都不存在,連證明你已婚的物件也沒有……那時候的你,又算什么呢?”
我用目光掃她,她也勇敢地迎著我的注視,眼神里滿是熾熱。
“時代不同,空氣不同,人的想法也會隨著不同,”我說,“三十多年的生活經(jīng)歷告訴我,不要隨便對未來不確定的東西妄下結(jié)論……但是,眼下的我只是一只落單的尋覓鳥,按照目前的狀況,我清楚自己會一直尋找下去,不會嫌麻煩,不會疲倦,因為這是我活著的方式,就像人必須生活在空氣當(dāng)中一樣……對于未來,我可說不好。”
說完之后,我朝遠(yuǎn)方觀瞧。我能想象她仍舊用那種熾熱的眼神看我,我的肩膀甚至能感受她的鼻息。我猜她一度想把腦袋倚在我肩膀上,我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猜想,但我就是有那種感覺,而且她在不停地思忖那樣做是否合適。為了避免她的疑慮,我將身上的毯子再度分享給她一半。
“如果冷,你就得開口說,”我說,“在寒冷面前,人總得擁有維持舒適的自由?!?p> 她點點頭。
我們肩并肩地看了很長時間的銀河,星星點點地籠罩在寬廣的千島湖面上。遠(yuǎn)方的水面上漂浮了無數(shù)的島嶼,但在夜幕當(dāng)中,你根本無法它們的大小,它們只是黑黢黢地連成一片。在西邊更遠(yuǎn)的地方,是那座長長的千島湖大橋,一輛夜車用橙色的光推掃著橋面,那燈光看來只有米粒那么大小。
她最終還是將腦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她的秀發(fā)極其順滑,輕撫我的脖子,她的身上又溫暖又柔軟。又過了十多秒鐘,她的鼻子里呼出了輕微的、均勻的鼾聲。
我微笑著,將她輕輕地抱了起來,送回床上去。然后穿好衣服,披上羽絨服,悄聲走出了房門。
客廳安靜得不像話,連值夜班的前臺也在打盹。我不想驚動任何人,只是躡手躡腳地走出酒店旋轉(zhuǎn)大門。當(dāng)那扇門自動轉(zhuǎn)回到最初位置時,發(fā)出了輕微的“咔噠”聲,但沒有打擾到前臺。
我裹好外套,徑直朝觀景臺走去。室外的風(fēng)竟然并不比陽臺上的寒冷,反而多了一些躁動的氣息,我猜那是松花粉的緣故。我在觀景臺挪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盡管是藤椅,可椅墊上還是冷得像塊冰。我咬著牙把自己的屁股按在藤椅上,雙手抱肩拼命上下磨搓,直至那透骨的寒意消散殆盡。
從我的位置上能夠清楚地看到低處的釣魚臺,石階在星光里依舊顯得異常慘白;遠(yuǎn)處,寬廣的湖面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通過黑色的樹影和靛藍(lán)色的夜空之間的對比,才能分辨出湖畔的所在。盡管天氣冷,但湖里還是動不動傳來“啪啪”的聲響,那是魚跳出水面發(fā)出的聲響,大部分時候,是鯉魚和鰱魚干的。
我用羽絨服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一聲不吭地望向遠(yuǎn)方,直至左右方響起搬弄藤椅的動靜。
“你們來了?!蔽艺f。
“嗯?!痹瞒k答應(yīng)道。
烏鱧入座時把藤椅弄得咯吱吱地響。他一聲不吭地掏出那瓶Chivas,取出杯子剛想倒酒,被我攔住了。
“我自己來吧?!?p> 我自己斟上半杯,喝了一口,舉起瓶子,試圖借酒店招牌的霓虹看清楚里面還有多少酒。
“沒多少了嘛!”我說,“怎么會下去那么多?我記得上一回在草地可沒喝多少?!?p> “你房間里喝的,”月鱧說,“幾天前,和貓見面的時候。”
我撓撓頭,再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
“如今,有時候我無法分清夢境和現(xiàn)實?!?p> “都一樣?!痹瞒k答道,訕笑著。
我跟著笑了一聲,呷了口酒。
“請允許我喝慢一些……喝完這瓶酒后,我會從這里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