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百花初綻的陽春三月,江南的煙雨卻是連綿不歇。
青璃山中,翠微濕衣,卜玉鏡踏著空濛山色,踩著青石板階梯,前往山頂?shù)挠陜羲隆?p> 零星飄雨,透著時近時遠若有若無的寒意。
或許是時間尚早,有或許是天公不作美,原本人流如織的青璃山,今天卻人影罕見。
蜿蜒長階,遠遠望去,仿若直入云霄。
卜玉鏡憋著一口氣登上山頂之時,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甚至都未察覺微雨已停。
“早知道這么累就不該來!”卜玉鏡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扒著寺廟的檐下廊柱,邊喘著氣邊嘀咕著。
卜玉鏡向來自詡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什么神鬼魔佛,她一向不以為意。
只是最近身體微恙,屢屢進出醫(yī)院,看著大堆報告單,雖無大病,但她仍覺心中郁結(jié),情緒難平,再加之近日夜夜失眠,好不容易入眠也總是被噩夢驚醒,然后就有親戚朋友建議說去寺廟拜拜。
卜玉鏡當然不信拜神有用,只是想借此機到雨凈寺當作散心。
可她沒想到,拜個神竟然也如此不易,如此耗費體力,本想稍歇片刻便折返回家,但一想,來都來了,去看看也無妨。
卜玉鏡這才又站起身,觀視起這座寺廟。
她提腳往里走,看到一些進進出出的香客,大多是提著香紙的阿嬤阿嬸,她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出現(xiàn)在這里,倒是格外顯眼。
“小姑娘,來拜佛呀,難得看到年輕人來,這尊大佛很靈的,買柱香進去拜拜吧?!遍T口一個提著香紙的老阿嬤看到卜玉鏡,熱情招呼道。
卜玉鏡勉強扯出微笑,搖搖頭,道:“不用了不用了?!?p> 老阿嬤還欲說些什么,卜玉鏡便連連走開了。
再往里,穿過一個院子,供奉佛像的大堂敞開著大門,門口寫著“流水下灘非有意,白云出岫本無心”兩行字。
卜玉鏡走進去,抬頭仰望,那佛像金色漆身,高臨屋頂,神態(tài)莊嚴,巍峨肅穆,似有佛光環(huán)繞。
原本不屑一顧的卜玉鏡看到這般景象,心中也不由得沉靜下來,多了幾分敬畏的心情,讓人不由自主想匍匐在神祇之前。
卜玉鏡佇立在佛像前,久久凝視著這尊佛像,腦中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東西,只有眼前的佛像。
卜玉鏡只覺此時此刻的自己四大皆空,這如有魔力般的佛像,讓卜玉鏡再也無法輕易移開眼。
不知為何,卜玉鏡卻不禁拿出了手機,打開了相機,想拍下這一刻,這尊佛。
明知此舉有所冒犯,卜玉鏡卻似乎控制不住般依然將快門對準了佛像。
就在她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只覺眼前一團金光耀眼,雙眼陷入一片白茫茫的光中,頭也暈乎乎的,身體沒了知覺,最后慢慢閉上了眼。
仿若是做了一場虛無的夢,等卜玉鏡再度驚醒,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一張舊桌上睡著了,口水還濕了袖口,熾熱的陽光曬在身上,令她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玉鏡,你怎么又睡著了?太陽這么大,你也該找個陰涼的地方才是?!辈酚耒R正在疑惑間,一個提著菜籃的大嬸站在她的面前,好心提醒道。
“我怎么在這里?”卜玉鏡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面容,又環(huán)顧四周。
自己此時似乎在一個集市中,破落的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卻身著古代的衣服,卜玉鏡又擦了擦眼,有些不敢置信。
“你這個孩子是睡糊涂了吧,唉,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這副樣子,怎么讓你九泉之下的父親安心喲?!蹦谴髬饏s依然喋喋不休,似乎與自己十分熟識。
卜玉鏡腦子轉(zhuǎn)了一遍,確認自己十分清醒,立刻意識到自身所處的狀況。
難不成是那小說中俗套的穿越情節(jié)?卜玉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光袖子上就縫了十來個補丁,若不是穿越了,還能如何解釋?
“大嬸,我問你一件事?!辈酚耒R一把揪住欲走的大嬸,真摯的眼神充滿著求知欲,若真是穿越,理當先摸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
大嬸打掉卜玉鏡的手,嘆了口氣,“什么大嬸,你以前都叫我姜嬸的,你現(xiàn)在越發(fā)沒個正形了?!?p> 看到曾經(jīng)所敬之人的后人變成現(xiàn)在這副瘋癲的樣子,還真是讓人不免感慨嘆息。姜嬸眼中流露出些許無奈。
“那姜嬸,現(xiàn)在是何朝何年?”卜玉鏡迫不及待。
姜嬸答道:“現(xiàn)在乃是晉,乾盛九年?!?p> “晉?”卜玉鏡聞之拍案而起,隨之又陷入沉思,半晌不語。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笨吹讲酚耒R這副模樣,姜嬸搖搖頭便離開了。
姜嬸走了很久后,卜玉鏡緩緩抬起頭,看到自己旁邊立著一面簡易的旗子,白布上歪七扭八寫著“卜半仙”三字,露出了絕望的眼神。
她不能接受作為一個無神論者竟然是穿越到晉朝做一個神棍,看這樣子,還是一個貧窮沒本事的神棍。
卜玉鏡坐在烈日下,欲哭無淚。
她思來想去,覺得一定是自己在雨凈寺拍照才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而雨凈寺內(nèi),無人發(fā)現(xiàn)她在佛像前消失無蹤,但是片刻后,一個安保人員拿出一塊木牌放在佛像前,上寫“禁止拍照”。
褻瀆神祇會不會遭雷劈她不知道,而事實證明沒素質(zhì)真的會遭報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