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送你!”
“不用了。”
“你受傷了,騎車不方便?!?p> “沒事兒,我好多了?!?p> 我不顧她的反對,搶先一步跨上了自行車:“上來吧,挺晚的了!”
“嗯?!?p> 小敏拉住我的衣服,側著坐在了后座上。
“坐穩(wěn)了不?”
“嗯。”
“走了!”
我在西街上慢慢蹬著自行車,頂著刺骨的寒風和紛紛揚揚的雪花,在小敏的指點下向她家騎過去。街旁的房頂、樹枝都被涂上了一層厚厚的銀白色,好像粉雕玉琢成的童話世界一樣。雪白的街像嫦娥輕舞的水袖,向前舒卷開去,一眼望不到盡頭?;椟S的路燈一盞接一盞地向后掠去,車輪碾在厚厚的積雪上,發(fā)出清脆的“咯吱咯吱”聲。
“我記得——你回家不用走這條路的啊。”我忽然想起來,小敏每天回家都是直接在校門口左轉的,今天怎么會騎到了西街,這樣不是繞遠路了嗎?
“管得著嘛,你?好好看路。”
路面很滑,我不敢再分心,小心翼翼地繼續(xù)向前騎,到了被積雪覆蓋的像個蘑菇一樣的報刊亭,再往左拐到北街上。自行車在雪地上畫著弧線時,前輪突然滑了一下,瞬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小敏“啊”地尖叫一聲,用胳膊緊緊攬住我的腰。
還好自行車不大,就在即將側翻的時候,我用左腳重重點了一下地面,使出全身力氣控制住車把,想把自行車重新?lián)纹饋?。搖搖晃晃之間,自行車終于恢復了平衡,我長吁了一口氣,“哈哈、哈哈”地笑出聲來。
“你故意的吧?”小敏不敢放開抱住腰的手,用另一只手捶了一下我的后背。
“哎呦!”我叫喚了一聲,用心感受著被那柔軟的手臂從身后摟住和被小拳頭擊中的感覺,就像小的時候在大人的酒碗里偷偷品嘗一口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好刺激,哪怕挨兩下也心甘情愿。
“真不是故意的,這路忒滑了!”
“信你才怪!”
我們一路拌著嘴,在大雪紛飛的北街上一路向北。呼呼的北風卷著一浪浪的雪花撲面而來,令人奇怪的是——我非但沒覺得冷,反而有一種春風吹起朵朵梨花拂在身上的錯覺。我?guī)е∶粼竭^一排排的房子,越過白雪皚皚的體育場,越過銀裝素裹的楊樹林……真希望這條路永遠也騎不完。
又過了一個路口,小敏輕輕說了一句:“我到了?!?p> “哦。”
“就在這兒把我放下來吧,我家就住在那兒?!毙∶羯焓种噶酥嘎愤叺囊粋€胡同。
“哎!你自個兒能走嗎?”我停下自行車。
“能走。你騎我的自行車回去吧?!?p> “不用不用!才這么點兒路,我跑回去,十來分鐘就到了!”
“太晚了,又下著雪,你就騎去吧!”
“真不用了,你快回去吧,明兒見!”我沒等小敏說話,轉身往回跑了幾十米,然后停下來擦了一把臉上的雪水,轉過身看著小敏,沖她揮了揮手。
小敏也向我揮了揮手,然后推著自行車一瘸一拐地走進了胡同。接著胡同里傳來了狗叫的聲音,第二家院子里的燈亮了,然后就是開門聲和帶著關切的埋怨聲。小敏好像低低地應了一句,我沒有聽清,門“哐當”一聲關上了,片刻之后,院子里的燈光也倏地熄滅。
天地間的一切好像又重新歸于沉寂,只有北風卷著雪花不停地落在我的頭上,身上,書包上……。我也學小敏一樣伸出手去,兩三片雪花落在我的掌心里、手指上,一絲絲涼意隨著她們的融化鉆了進來。
把無窮無盡握于手掌,永恒無非是剎那時光。
我默默地念著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的兩句詩,在漫天風雪中站了一會兒,然后撒開腿往家的方向跑去。一串越來越長的腳印在我的身后漸漸延伸開來,過不了多久,雪地上便不會留下一點兒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