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寬、楚占南、秦恒、錢惟演四人喝得爛醉,哼著俚曲小調(diào)在街上亂行。
楚占南強(qiáng)做清醒,作揖道:“三位兄弟先行,為兄快到了?!?p> 盧寬、秦恒、錢惟演皆不同意:“咱們說的送你到家,到家,哈哈,楚兄莫不是怕楚大人責(zé)罵嗎,哈哈?!?p> 盧寬拉楚占南道:“要我說,咱們回去接著喝,接著喝!”
錢惟演扶著近旁柳樹:“盧兄,你真是海量,我,我不行了?!?p> 話未說完,已吐了一地,眾人皆避,盧寬故作神秘,壓低聲音道:“改日咱們再約,你們不知道吧,我心知了一處好玩的地兒……南曲唱得,今日這地方,不好,不好,姑娘不美貌,不好看?!?p> 秦恒道:“盧兄說的好地兒,咱們一定得去。”
未及多說,又狂吐,此巷靜幽,眾人皆醉,瞧見柳樹旁高府華燈,皆擁著楚占南:“楚兄,你先進(jìn)去罷。”
楚占南搖頭:“諸位兄弟真是醉了,這里,不是我家。”
“那這是哪里?”
“不如咱們進(jìn)去看看?”
“好好,進(jìn)去看看?!?p> 幾人竟然趁著酒醉前去后門敲門,開門的小婢見是酒醉路人,罵道:“哪里來的醉鬼,還不快滾,公府也敢闖?!?p> 便讓護(hù)院將眾人驅(qū)趕開去,幾個公子哥東倒西歪,皆罵:“倒忘了問是哪家,明日與你算賬?!?p> 不時,忽聽女子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怎的不去死,還去齊王宴會,你當(dāng)姓趙的留著你們這些亡國之君做甚,哈哈,違命侯!”
眾人聽得違命侯三字,皆猜出此地乃隴西公府邸,這女子是誰,竟敢罵大宋國姓,都出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凝神靜聽。
聽得中年男子陪罪勸聲、女子激烈罵聲和哭泣聲:“你和錢俶還有臉去參加宴會,大宋的大臣如何看你們,故國的舊臣怎么看你們,不過,你們怎么會在意,李重光,你敗南唐三世帝業(yè),本該與國同亡,卻畏死竊生,害苦了我!”
眾人皆看早已尷尬不已的錢惟演,盧寬偏還道:“這莫不是鄭國夫人?”
沒人回答這個沒有必要的問題,又聽男子聲音:“你昨日進(jìn)宮,沒,沒事罷,是不是累了,早些休息罷?”
女子聞言大哭,傳來桌椅跌倒之聲:“你還有臉問我,懦夫,別過來,你如今還要做這隴西公,我卻做不了驪妃,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哈哈,我也落到了同步田地。”
秦恒道:“咱們,要不,各自回家?”
眾人唬住,繼而同意,也沒虛情假意作辭,各自散了。
楚占南瞧著錢惟演,遙望柳樹梢頭傳下來的咒罵聲,綻開一抹陰厲笑意,縱身一躍,上了曲檐屋頂,并無半點(diǎn)酒醉之意。
楚介熙問庭前婢女:“姑娘可吃藥了?”
青衣婢女道:“吃了,姑娘在屋內(nèi)呢?!?p> 楚介熙道:“我進(jìn)去看看她?!?p> 梅萼聽見敲門聲:“是楚公子嗎?”
楚介熙見燭火黯淡,不由道:“姑娘怎的不讓人明燈?”
梅萼沒有阻止,畢竟自己寄人籬下,這是別人的家:“也習(xí)慣了?!?p> 楚介熙頗為尷尬,回頭看著燭火映照下清麗脫俗的容顏,心中隱隱作痛,在旁坐下,方道:“姑娘蘭心蕙質(zhì),心中明燈不熄,已強(qiáng)過了太多人,昨日之事,介熙謝過姑娘。”
梅萼微笑:“梅萼沖撞冒失,實(shí)在不是故意聽見楚大人與公子談話,公子何談謝字,倒叫人汗顏。”
楚介熙不由得一怔,梅萼不知,只問:“公子,我的家人有來信了嗎,何時來接我,在貴府打擾多日,實(shí)在深感歉疚?!?p> 楚介熙趕緊道:“姑娘安心住著便是,只是,西京并沒有信傳來,且得耐心等候?!?p> 梅萼十分傷感,欲泣:“月城離西京不遠(yuǎn),信應(yīng)該早到了,祖父為何不來接我?”
楚介熙掏出錦帕、蹲下遞給梅萼,想扶臂安慰,怕唐突,終收回手:“可是在下哪里照顧不周,姑娘,你,你別傷心,在下定會早日找到你的家人?!?p> 梅萼接過錦帕止淚,強(qiáng)做笑顏:“多謝公子,府中人皆待我很好,并非住得不開心,只是,終歸不是自己家,我想快些回西京罷了。”
楚介熙心中一動,輕聲道:“姑娘,可以把這里當(dāng)做自己的家。”
梅萼感懷近況,沒有聽到。
楚介熙回過神來,又勸慰數(shù)語,待梅萼安歇,又叮囑婢女好生照顧,方出回別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