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年里,和王擇黎漸漸無形疏遠(yuǎn)。我一直以為哥哥是討厭我的。
我幼稚單純地以為是我的到來,搶走了原本屬于他的寵愛。
但認(rèn)真想想,并不是,王擇黎一直在拒絕爸爸媽媽對他的好。那種疏遠(yuǎn)冷漠卻又極力克制的拒絕感,總讓一家人傷心。
王家上上下下幾十人,最資深的管家,從小起照顧我們的月姨,都很疼王擇黎。
而一家之主王茗山也擁有著自己的龐大企業(yè),餐飲,珠寶,地產(chǎn),制造業(yè),各個方面。
小時候總覺得爸爸無所不能。王茗山有能耐,全世界地跑,但是跑再遠(yuǎn),也知道回家。
左手抱著王擇黎,右手抱著我,給我們和媽媽帶來大包小包的禮物。如果王擇黎世界上只怕一個人,那就是王茗山。
這種怕并不是低頭哈腰的那種害怕,而是王茗山是哥哥真正尊重的人,名義上的父親,他一生想要報(bào)答的一家之主。
而媽媽易嘉妮,倒是最喜歡逍遙的生活,漂亮的自己。
年紀(jì)在她身上很難有話語權(quán),她美麗的臉龐才有著主導(dǎo)的話語權(quán)。她絕不會委屈自己,王茗山出差做生意的時候,她也就滿世界地旅游。奢侈品她大概是用厭了,衣食住行,她體會到了極致。
她甚至還花錢自己拍電影,電影里她那種高傲不敗的氣質(zhì)和容顏,簡直驚艷了圈內(nèi)。她明明是圈外人,卻無形掀起一陣風(fēng)波。
事后很多娛樂公司找她簽約,她也只不過是笑著搖搖頭,“錢夠用了,我不受那種罪。我這人,只求享受?!?p> 而我大概是這個家里面最平凡的人,雖然有了易嘉妮那樣好的基因,倒生得有幾分模樣,也精致漂亮,但我身上總是有一陣烏云似的愁霧,走路會低著頭,不敢抬頭,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會緊張。
在王擇黎口中,我就是個沒膽識,又不會吃苦,只能一輩子在家庭庇護(hù)下的小屁孩子。我能聽出來,他看不起我。
他總是希望自己能更強(qiáng),在王茗山面前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孩子,將來變成一個堂堂正正有擔(dān)當(dāng)?shù)拇笕恕K埠ε履骋惶鞎煌踯綗o意識的疏遠(yuǎn)。
他心里如果所幸能擠得進(jìn)去一個親人,那么那個人只會是王茗山。
只是我十五歲到十六歲的那年里,家里悄無聲息地背著我發(fā)生了重大的變故。
沒有人愿意告訴我,他們都一致認(rèn)定,我是脆弱的,我承受不起那些事。
其實(shí)沒有人知道,我在王擇黎這些年的潛移默化里,已經(jīng)足夠懂得堅(jiān)強(qiáng)。但我認(rèn)定要為他們減輕負(fù)擔(dān),他們不說,我也不問。
家里少了易嘉妮的身影,她這一年里就回來了一趟,來拿她的寵物飛飛,一只鸚鵡,全身油光發(fā)亮,會學(xué)著媽媽的口音喊我的名字,“阿晚,阿晚——”每次我都會逗那只鸚鵡飛飛玩好半天,這次媽媽回來只帶走了它。
沒有任何交代,沒有任何解釋,又匆匆離去,在我的小腦袋里,一定是會認(rèn)為她又?jǐn)€下了一沓機(jī)票,世界各地玩遍了春秋三季。
爸爸在這一年里,多了些白頭發(fā),眼中總是流露著一絲迷茫。我從未見過這樣子的父親,就像是一位將軍,歸田卸甲,眼里不再有士氣和征途。
有天午睡,窗外蟬鳴不止,花園里的蟬們像是在開會,我跑去王擇黎的房間。
他露著上半身,肌肉線條分明,躺在床上,把雙手枕在腦后,望著天花板思索什么。
“哥哥?!彼麤]看我,也沒起身。窗外蟬鳴延綿。
“我只是想知道家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傻?!蔽业拖骂^靜靜地說。
他看了看我,蠕動了一下嘴唇卻什么都沒有說。
不爭氣地眼淚就毫無防備地流了下來,我失控一樣走近他,“你告訴我好不好!”坐在他身邊,他那張只有白色的床上。
他終于坐起來,一手?jǐn)堊∥遥盐业念^按在他的胸口。
我滾燙的眼淚落下來,“哭一會吧,拉面,這次我同意你哭?!彼檬州p輕摸著我的頭,第一次他不嫌棄我脆弱,而是保護(hù)我般原諒我懦弱的哭泣。
“家里是發(fā)生了一些大事。我唯一不會瞞你的就是咱們老爸的身體不如從前了,你要好好對他。其他事情,等你真正長大了,我再告訴你。只要我和爸爸在,我們會保護(hù)你的。萬一有一天我們不在了,你就要自己保護(hù)自己?!彼淖齑皆谖业陌l(fā)梢輕輕落下,我卻不予察覺。
第一次與他如此溫馨的相處,他的皮膚肌肉滾燙堅(jiān)硬,傳遞給我的情感卻是如此柔軟溫柔。
第一次,我靠著哥哥,在午間沉沉睡去。
他說的話我都記得,他說他和爸爸會保護(hù)我的……我在沉沉睡去的夢里也無數(shù)次循環(huán)回憶著。
盛夏時分,花園里開了很多種花,五彩斑斕,牡丹,蘭花,木槿,蛇目菊,千日紅,梔子。多虧月姨和傭人們細(xì)心打理,這個家的夏日才多了一絲色彩。
我摘下一朵梔子插在耳后的發(fā)間,香氣醉人。遠(yuǎn)處的王擇黎倚在園林的門旁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