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胡
四個人打牌漸入佳境,屋里除了麻將聲響,偶爾才會聽到說話的聲音,越是這樣,越顯得緊張。激戰(zhàn)正酣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摩托車急剎的聲音。
哎喲,二麻子來了,這個狂人!正坐在一旁看牌的細威媳婦,猛地站起來,驚乎地叫了一聲。
哎喲!嚇了我一跳。哈兒大聲地對細威媳婦說道,婆娘你一驚一乍的,搞什么???二麻子他又不是流氓,還沒見到他的人,你就叫這么大的聲;要是見到他了,你會怎么樣哦?
哪個說我是流氓,嗯?二麻子說著話走了進來。一看見李明,他立馬忘了剛才的話,趕緊坐到李明旁邊,招呼著李明說,哎呀,兄弟,好多年不見,回來又不吭個聲。
李明回應(yīng)說,哎呀,兄弟,你們一個個忙著發(fā)財,就我是閑人,我回來玩,怎么好意思打擾你們啦!
莫說風涼話!二麻子立馬展開反擊,說,我們農(nóng)村有什么東西能發(fā)財?人都見不到幾個,還想發(fā)財?混個肚兒圓就不錯了!
富兒就愛跟二麻子抬杠,他站出來說,老二啦,我就不愛聽你叫窮。連你都叫窮,我們還活不活命呀?
細威的媳婦在一旁附和著說,嗯,就是!你這么大的老板,上過報紙、電視,還叫窮!那我們這些真正的窮人,叫什么?
二麻子瞪了細威媳婦一眼,說,婆娘,又取笑我,我的雞場快虧得沒有褲子了,還不同情我?
早先的二麻子,是個養(yǎng)雞專業(yè)戶,后來發(fā)展到擁有一個小型養(yǎng)雞場。李明知道這事,但不知道二麻子還上過電視、報紙。李明覺得能上電視報紙,一定是發(fā)了大財。于是李明對二麻子說道,能上報紙電視的人,都不簡單,要么是當了大官,要么是發(fā)了大財,窮人哪個讓你上喲?
眾人紛紛點頭,說李明這話有道理。
二麻子兩眼一閉,長出一口氣,說,哎呀,哥嘞,丟人啦!
接著,二麻子又睜開眼睛,咧著嘴對李明說,你不曉得!那是我們村里和鎮(zhèn)里領(lǐng)導為了撈政績、得表揚,把我樹為致富典型,叫來一大群記者參觀我的養(yǎng)雞場,要我向記者匯報養(yǎng)雞致富的經(jīng)驗。其實,那幾年我的雞場沒有賺什么錢,我要是不說致富了,他們就不給我扶持資金,沒辦法,我就瞎吹,搞得親戚們以為我真的賺了好多錢,都找我借錢。
細威故意裝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對二麻子說,你不用擔心,我們再窮也不會找你借錢的,你不用一見到我們就叫窮,好不好?
嗯嗯,就是!富兒裝著很同意細威說的話,接著又問二麻子,你那么好的樓房,那么大的電視機、洗衣機、冰箱,我們在電視上都看見了,你還有一輛小車,怎么從來沒見你開呀?
二麻子瞪了細威一樣,又瞪富兒一眼,然后對李明說,兄弟呀,我的樓房做在公路邊,本來是一個空殼子,那次為了迎接記者,鎮(zhèn)上出錢替我刷了墻,村里出錢租來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村長把小車開過來了,這些東西在我屋里只放了一天,記者走后,就搬走了。
幾個人一陣狂笑,特別是哈兒,笑得格外開心,李明忍不住也笑了。
李明對二麻子說,算了算了,你莫光顧著訴苦,來,換我打牌,我不想打了。說著,李明起身準備離開座位。
二麻子連忙按住李明的肩膀,說,怎么能換你,我特意趕過來陪你打牌的。
李明說,我打了半天,還沒有開胡,我水平有限,你來打,我跟你學技術(shù)。
二麻子不情愿地坐到李明的位子上,半信半疑地說,真的假的喲,一盤也沒有胡,不會吧?
二哈對二麻子說,他記錯了啊,其實他胡了一盤。
二麻子說,是吧!我說,哪有一盤不胡的?
富兒也幫腔說,確實是胡了一盤,還是一個好的大胡。
嘿嘿!二麻子笑著問富兒,好大的胡,幾大?
富兒對二麻子點頭磕腦地說道,不管幾大,你一輩子胡不出來。
細威說,對!他胡牌,我們?nèi)齻€得錢。
聽細威這么一說,二麻子算是明白了,他把身子往后一仰,說,哦豁!炸胡??!你們這些人也真是的,炸胡就炸胡,別人是客,要別人賠什么錢啰?對客人要客氣嘛。
二哈說,我們都不要他賠,他非要賠啊,叫我們怎么辦!
好了,好了,不說了,打牌。細威的媳婦在一旁催促道。
李明坐在二麻子的旁邊看牌。二麻子一邊打著牌,一邊對李明說,這幾個人都是水貨,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會輸給他們?你一定是單位派來扶貧的,是吧?你輸?shù)腻X能報銷么?
細威的媳婦說二麻子,你又在胡說八道什么呀!別人一盤沒胡,本來心里就窩著火,你還要冷嘲熱諷的!
二麻子連忙還擊道,你以為李大哥像你們女人一樣小氣,李大哥是見過世面的人,輸贏根本不在乎。
細威拉開抽屜,看了看說,哎喲,我一分錢沒贏,一分錢沒輸。
跟著,哈兒也扒拉著面前的錢,說,我也沒贏,可能是富兒一個人贏去了。
富兒把錢抓在手上,說,先贏是紙,后贏才是錢,還沒散場,這時贏的不算數(shù)。
二麻子看了看時間,說,對!還不算數(shù),看我來怎么樣收拾你們,你們的錢最后統(tǒng)統(tǒng)都要交到我這里來。
細威說二麻子,你別吹早了,到時候輸了不要說我們合伙欺負你一個外村人哈。
二麻子說,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那大的本事哦。
二麻子本來是李明這個村隔壁村的人,但是,由于二麻子的外公外婆是李明這個塆的,二麻子小時候常住在外婆家。所以,李明這個塆里的人都認識他,而且與他相處得很好。
二麻子和李明還是小學到初中的同班同學,兩人經(jīng)常一起上學、放學。在李明去了城里以后,二麻子也回到了本村,二人再沒什么來往,但是,感情還在那里。
二麻子是個熱鬧人,說說笑笑,幾圈牌下來,二麻子照樣沒有開胡。
富兒問二麻子,怎么的,老二,你也是來扶貧的吧?
二麻說,這個位子不好,聽胡都聽不了,怎么胡牌?要是再不胡牌,我就要“拈風”哈!
“拈風”是指重新選位子。
細威對二麻子說,再“拈風”也不中,你肯定是摸了不干凈的東西,去把手洗干凈就好了。
哈兒說,他那個臟手,用硫酸也洗不干凈。
富兒表示贊同,說,都臟到骨頭里面去了,除非把人火化了。
這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陰陽怪氣的!
哪個說我的手冒洗干凈?哪個說我的骨頭是臟的?哪個說要把我火化了?這時,只見二麻子右手三個指頭鉗著一張牌,大拇指使勁地揉搓著牌的正面,眼睛一會兒看著富兒,一會兒看著哈兒,一會兒看著細威,然后看著李明,大聲說道,哼哼,我說啊,哪有我不胡牌的?
李明問他,怎么,你摸到八萬了嗎?
嗯,摸到了!二麻子的聲音很洪亮,隨即把手上的牌仰過來,果然是八萬。
哎喲喂,你真是狠人,五八萬不胡,偏要去胡絕章八萬,還自摸了!李明興奮地說道。
我怕九萬放沖?。《樽影选鞍巳f”使勁往桌子上一搭,大聲說道。
接著,二麻子準備去亮他面前的牌,就在他兩手握住牌的兩頭往中間合攏的時候,可能是用勁太大,牌一下子全都飚出去了。飚出去的牌跟桌面上的牌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哎喲!二麻子很懊悔地叫了一聲,接著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一樣,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嘴巴“窩”著,很像雞屁股。
呵呵!幾個人哈哈大笑。
細威媳婦聽到笑聲趕緊跑過來,搞清楚情況后,她說二麻子,你怕是被鬼打昏了頭喲,好不容易胡一盤牌,就這樣搞廢了!
沒有廢。富兒對二麻子說道,你把你的牌找出來,只要能湊成一胡,照樣算數(shù)啊,我們都好說話。
二麻子曉得富兒這話是戲弄他的意思,他不上當,還狠狠地橫了富兒一眼,說,你莫裸臉!
哈兒對富兒說,他根本就不記得哪幾張牌了,你要他全部找出來,那不是難為他?算了吧,直接就算他胡了吧。
嗯嗯,同意,細威舉起右手,說,我贊同,他說胡幾大就算幾大。
二麻子朝細威身上猛地拍一巴掌,說,你們不要裸臉,我賠錢就是了。
二麻子掏出錢來,給每個人賠了二十元。
富兒問二麻子,剛才李明忽的那牌叫炸胡,你這叫啥胡哦?
細威隨口說道,天王老子也胡不出來的胡,叫天胡。
哈兒拿著二麻子賠的一張二十元的票子,放在眼前晃了晃,說,老二啊,你發(fā)的這票子是假的吧,好像是畫出來的耶!
細威把臉湊過來,看了一眼就說,嗯,是假的!裸日的二麻子要不得!真錢贏進去,假錢輸出來。。
二麻子說,你們兩個不要太得意了,你們笑啊,等一會兒我要你們哭。
細威的媳婦對二麻子說,你這么容易激動,要是再來個更大的大胡聽頭,你會不會倒在桌子底下喲;要是起不來,怎么辦?
二麻子朝細威媳婦瞪了一眼,吼道,臭婆娘,你比你男人還壞。
哈兒壓低聲音對細威媳婦說,你莫刺激他啦,你再刺激他,他就要瘋了。
嗯---。二麻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再往下說話。他知道,再說下去,又會招來一頓冷嘲熱諷,所以干脆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