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那個少年
五年后。
英國，倫敦。
難得的好天氣，天空澄澈如洗，太陽懶洋洋地掛著，陽光明媚而溫暖。
陽光射入室內(nèi)，映照一片光華。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稍顯空蕩，除了那一套辦公的桌椅，還有用來會客的沙發(fā)，幾乎見不到其他的擺設(shè)，簡約得甚至有些過分。再加上那冷色系的裝潢，整間辦公室透露著濃濃的冷淡的意味。
一如它正在辦公的主人。
那人坐在辦公桌后，手上捏著支鋼筆，眼睛盯著桌面上的策劃案，神情淡漠，眸光專注。
那是一張典型的東方面孔，沒有歐美人的銳利逼人，五官端正柔和。巴掌大的小臉瓷白無瑕，淺色的眸嵌于其上，眼尾微微垂下，若是斂去那冷銳的眸光，倒是顯出幾分無辜來。
是那種看著十分舒服的長相，然而，過于淡漠的神色還有周身散發(fā)出來的生人勿近的氣息，透出幾分疏離感，讓人覺著不太好親近。
擱置在桌面上的手機(jī)突然震動了一下，樓亦水轉(zhuǎn)眸看去，捏著鋼筆的手一緊。
片刻，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爸爸！”
“妙妙，還在忙嗎？”樓父的聲音從聽筒傳來，語中掩飾不住的關(guān)切。
“嗯！”樓亦水放松身體倚在椅背上，瞥了眼墻上的掛鐘，現(xiàn)在國內(nèi)時間應(yīng)該晚上六點，“吃晚餐了嗎？”她問。
樓父道：“剛吃了。怎么樣，工作累不累??？”
“還好！您打電話過來有事兒嗎？”樓亦水的語氣算不上熱絡(luò)，像是在周身豎起了一道屏障，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妙妙，你好久沒有回家了，什么時候回來看看？”頓了片刻，樓父又說：“我和你媽媽，還有你姐姐，我們都挺想你的?！?p> 樓亦水本能地逃避這個話題，“再說吧，最近挺忙的，過幾天還要飛一趟巴黎，抽不開身！”
樓父哪里不知道這是借口，似乎在很多年以前，樓亦水就在慢慢疏遠(yuǎn)他們。高中的時候先是一聲不吭地轉(zhuǎn)學(xué)去了離家很遠(yuǎn)的學(xué)校，后來更是直接出了國，一年到頭也不見到一次面。
他也曾多次反思，卻始終找不到樓亦水疏遠(yuǎn)他們原因，只能看著女兒距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妙妙，我想把你調(diào)回來！”樓父突然說。
樓亦水第一反應(yīng)是拒絕，“爸……”
樓父打斷她，“你能力很強，放在分部有些屈才了。我考慮了很久，決定還是把你調(diào)回來。分部那邊另外派人過去，你覺得怎么樣？”
樓亦水揉揉眉心，“我在這邊挺好的！”
“我知道，但是在總部，你能有更大的發(fā)展空間?！睒歉笐B(tài)度強硬，“接任你的人我已經(jīng)找好了，工作交接之后，你就回來吧！”
樓亦水面色一冷，“所以爸，你只是通知我，對嗎？”
“是！”樓父也不否認(rèn)。
他緩了語氣，“妙妙，我也不想逼你的。我年紀(jì)大了，精力有限，管理這么大的公司，有些力不從心。珊珊你也知道，不是那塊料子，公司交給她，我不放心。你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
見樓亦水沒有松口的打算，樓父打起了感情牌，“你媽媽前段時間住院了，怕你擔(dān)心，就沒讓我們告訴你。”
“媽媽她，還好嗎？”
“說實話，不太好。歲數(shù)大了，病痛就隨著來了，精神也大不如前。妙妙，到了我們這個歲數(shù)，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可是，你總是不著家……”
心頭涌出幾分酸澀，多年來，理智和情感的對抗，情感第一次占據(jù)了上風(fēng)。樓亦水妥協(xié)了，“我知道了爸，交接完工作，我就回去！”
得到準(zhǔn)信的樓父總算松了一口氣，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等你回來啊，爸爸親自下廚，給你做你愛吃的！”
樓亦水“嗯”了一聲，“那，我先忙了！”
樓父叮囑道：“忙歸忙，也要注意身體。”
“知道了，爸爸再見！”
掛了電話，樓亦水把手機(jī)扔在桌子上。
頭有些痛，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鈍刀一下又一下地鋸著，難受得要命。樓亦水按揉著太陽穴，好一會兒，這種鈍痛感才慢慢減輕。
她吐出一口濁氣，撥通了內(nèi)線，“露辛達(dá)，來我辦公室一趟！”
沒過多久，金發(fā)碧眼的助理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jìn)來！”
得到應(yīng)允，露辛達(dá)走進(jìn)辦公室，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老大，有什么事嗎？”
樓亦水吩咐道：“你去把手頭上的資料整理整理，過幾天總部那邊會派人過來，你跟他們交接一下！”
“交接？”露辛達(dá)挑眉。
“嗯！”樓亦水低頭整理桌上的文件，“我被調(diào)回總部，工作交接完就走！”
“這么突然？”露辛達(dá)有些訝異，隨即又道：“不過也挺好的?！?p> 樓亦水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好？哪里好？”
露辛達(dá)老實道：“你們中國人不是向來喜歡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嗎？回國就能和家人團(tuán)聚了，這難道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
樓亦水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輕聲道：“你也說了，是一家人！”
聲音太輕了，讓人幾乎聽不清。
露辛達(dá)面露詢問，“老大，你剛說什么？”
“沒什么！”樓亦水不欲再說，“你去忙吧！”
露辛達(dá)識相地沒有追問，點了點頭，出門去了。
樓亦水靠在椅背上，視線忽的落在辦公桌那件木舟的模型上。
那是整張辦公桌唯一的裝飾物。
原木色的模型在一片淺色中有些扎眼，以至于一進(jìn)到辦公室，你的目光就會被它奪取。奇怪的是，這并非出自名師的制作精美的工藝品，相反做工稱得上是粗糙，樣式也是極為簡單?？删褪沁@么個不打眼的玩意兒，從樓亦水入駐這間辦公室，便一直在辦公桌上擺著，整整三年，未被任何物件取代。
木舟有些年頭了，顯出幾分陳舊來，舟身表面卻十分光滑，似乎經(jīng)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可見主人對它的喜愛程度。
到英國已經(jīng)五年了，期間回去的次數(shù)一只手就能數(shù)的上來。先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有好好的鎖在記憶深處，不想去想的時候，它們就會乖乖待著，聽話得很。
但是，也有例外。
比如——
那個肆意張揚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