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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隕

第三十一章 劫后歸來

荔枝隕 何·田 2640 2019-11-09 20:45:27

  鄯州城內(nèi),從城門到節(jié)度使府門已是里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聽說成功攻克鐵仞石堡城的哥舒翰大帥今日班師回城,城中百姓們紛紛夾道歡迎凱旋而歸的唐軍將士們。監(jiān)軍裴齊丘一身紅袍官服攜眾人于府門前恭迎哥舒翰車駕,準(zhǔn)備宣讀今早剛剛五百里急馬送來的圣旨加封令。

  哥舒翰因克石堡城之功拜為鴻臚員外卿,加攝御史大夫,雖是散階,但在蕃將中已是少有,足見圣上恩寵之至。至于阿布思,哥舒翰也確實在上表中力陳其助戰(zhàn)有功,被加封為朔方節(jié)度副使,雖未能遂愿,到底還是做了老冤家朔方節(jié)度使張齊邱的下屬,但皇帝另賜的千匹牛羊和京城內(nèi)莊園一座,也使得他只能叩謝圣恩而返。

  府中別院,千金將自己反鎖在屋內(nèi),已是斷食慟哭了整日,急得門外的許云封只差撞門而入。原來那日獨孤在大火中中箭負(fù)傷,手下兵士遍尋未果,只能回報,驍騎校尉身先士卒與敵軍火中近戰(zhàn),身中數(shù)箭后葬身火海,尸首無存。

  消息傳回鄯州城,千金幾乎昏厥在地,數(shù)喚不應(yīng)。未免旁人得知后弄得人人生疑,許云封只能勸說沒找到尸首便未知生死,好歹騙得千金開了門,沒再惹得裴齊丘親自來過問。

  隨后許云封單獨找到王思禮托出自家身份以及與獨孤的關(guān)系。王思禮常年帶兵在外,對京中撥絲弄竹的方伎之輩本沒有太多好感,但半年多來與獨孤共事一場頗多賞識,亦有心惜才,答應(yīng)定會再派人尋找其下落?;馗媲Ы鹬?,兩人也只能隨監(jiān)軍一道回京,期盼有好消息傳回。

  又過了數(shù)日,獨孤的傷勢在燕翎公主的悉心照顧下漸有好轉(zhuǎn),已能下地緩慢行動。自覺欠受人情太重,無以為報,且從燕翎日益熱切關(guān)懷的眼神中,獨孤哪怕再愚鈍也不難看出,她對自己絕不僅僅是因為擋了一箭報恩而已。

  照軍中規(guī)矩,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家中七日內(nèi)必會收到喪報,外加一份極優(yōu)厚的撫恤銀,這一點也正是獨孤?lián)闹?,若自己已然“陣亡”,家中母親必會接獲噩耗,該是如何傷心欲絕,更何況,還有那約定鄯州城相見的千金,此刻又會是哪般心急如焚。

  獨孤徹夜思前想后,此地斷不能再留,待一早燕翎又送來湯藥之時即向她道辭,打算即刻便啟程返回。燕翎聽了,本來歡悅的神情頓時黯淡下來,過了少時才重又抬頭說道:“也好,家中母親若是失了你的消息,不知該如何生活。只是……”

  獨孤見她欲言又止,似是讀出她的心思,急忙故意打趣岔開話頭:“公主倒是說話算話,說也要救我一回,果然兌現(xiàn)!如此也不枉我兩番出手相救?!闭f著轉(zhuǎn)身取來那把王思禮贈予的反曲弓交到她手中,“上回你送了我玉串,來而即往,這把弓就當(dāng)作謝你救我一命的還禮吧?!?p>  燕翎欣然接過弓來,神氣稍稍舒展了些,吩咐侍女去為獨孤準(zhǔn)備上路馬匹與銀兩,轉(zhuǎn)而又說:“我的射術(shù)不如你,倘若下次有緣再見,定將此弓原物奉還?!?p>  獨孤再謝之后便上馬啟程,燕翎亦騎馬送行,送出十余里地,他才數(shù)辭而去。輾轉(zhuǎn)兩日后終于抵達(dá)鄯州城下,徑至隴右節(jié)度使府中報名回營,驚得王思禮一開始未敢全信,而后具言已為其發(fā)喪回籍,哥舒翰大帥回京面圣等事,又提到許云封曾相托找尋他下落,也已隨監(jiān)軍返京。

  獨孤一想,還是得盡快回報平安,于是向王思禮告了三個月的假,第二日便馬不停蹄啟程返回長安。

  而另一頭,千金回到長安不久,便有宮中內(nèi)侍前來召其進(jìn)宮。原來是護(hù)蜜國國王羅真檀進(jìn)京來朝,上一次來長安朝見已是二十多年前的開元十八年。故人重見,那羅真檀國王與大唐皇帝二人如今均已是斑斑發(fā)白,憶及往昔故事多有感慨。

  此番舉族進(jìn)京亦有避禍之意,出發(fā)前護(hù)蜜國國內(nèi)王將叛亂,國王有心剿賊卻無力對抗,只能就此歸附了大唐。圣人念其品行忠厚,特拜其為左武衛(wèi)將軍,留在京中守備。

  明日是八月十五月圓夜,圣人下旨設(shè)宴為羅真檀國王接風(fēng),邀楊太真于席間演奏琴曲,楊太真這便又想起了千金,聽聞她已從鄯州回京,便著人將她召來一同合奏。

  剛一見面,楊太真瞧千金神情憔悴,便問:“你這丫頭,人是回來了,怎么魂卻像丟了一樣?”

  聽楊太真這么講,千金憂從中來,心緒不穩(wěn),竟差點失足跌倒。楊太真一驚,急忙招呼身邊宮女上前去扶,細(xì)問之下才知原是因為心愛之人至今生死不明。

  “那姓獨孤的小子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讓咱千金這般傷心斷魂的?”楊太真帶著責(zé)備的語氣安慰說。

  待稍稍平復(fù)后,千金說道:“與他私許終身,便不為他是哪門哪府,只道是天作之緣,兩情相悅?!?p>  “好好好,你們是真心相付。”楊太真妥讓道。

  “而且娘娘,”千金站起身接著說,“獨孤大哥確實才干出眾,短短幾個月便已在軍中連升數(shù)級,很受將軍們賞識,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被派去那至險之地。”

  “險地?不是托過話到軍中,讓他做個閑職么?”楊太真反問道。

  “也怪他心急,一心想著能盡早獲取戰(zhàn)功?!?p>  “唉!可戰(zhàn)場之上畢竟刀劍無情?。 睏钐鎳@息著說。恰好此時,楊太真同祖兄楊釗前來謁見楊太真,于殿門外聽得二人對話,進(jìn)門搭話道:“千金姑娘何事如此傷心?聽你們說打仗的事,可是那哥舒翰將軍攻克吐蕃石堡城一事?”說著向楊太真一躬身行禮道:“太真娘娘千歲。”

  “兄長少禮!正說此事。這丫頭這般失魂落魄便是為了那個上回托兄長關(guān)照之人。”

  楊釗皺眉想了一下,說:“我記得是個叫獨孤繼的后生。昨日于朝上,哥舒翰將軍向圣上詳述戰(zhàn)況,確是驚險十分吶!說是敵軍于城外尚有五千援軍,所幸被那突厥阿布思部所破,對了,是提到一個驍騎校尉正姓獨孤。難道便是此人?”

  千金忙回說:“楊大人聽得沒錯,正是他!”

  “喔!果然是個青年俊才。如此受哥舒翰賞識,想必定有過人之處?!睏钺撨咟c頭邊琢磨著心思。

  三人正說著,殿外忽有中人來報,說是李謨大人府上許公子有急事進(jìn)宮來尋千金姑娘。

  “快請進(jìn)來。”楊太真一揮手說。

  只見許云封于殿外疾步趕來,見除了楊太真,楊釗也在,便恭敬地叩地行禮,一一拜過。

  “快別多禮了,平時也不見你這么多規(guī)矩。”楊太真催說。聽得楊釗在一旁暗暗發(fā)笑。

  許云封起身謝過楊太真,便沖著千金說:“去你府上找了一回沒遇著,說是奉召進(jìn)宮,這才趕來。獨孤大哥回京了,快隨我回府去見!”

  “什么?!當(dāng)真?”千金幾乎樂得蹦起來。

  “到底怎么回事?”楊太真追問著說,“你倒也說說清楚?!?p>  “是,娘娘?!痹S云封說,“世兄于亂軍中受傷,幸被那突厥阿布思手下救回朔北治療月余,這才獨自返回?!?p>  “喔,原來如此。那還等什么?去吧?!?p>  “是,千金謝過娘娘,謝過楊大人!”說完便隨許云封一道出了殿門。

  見二人走遠(yuǎn),楊釗開口問道:“娘娘果真要為千金姑娘求圣上賜婚于那獨孤繼?”

  楊太真聽得奇怪,反問說:“兄長何出此問,既然答應(yīng)了這丫頭,自然要履行諾言。難得千金丫頭同我意氣相投,在這大內(nèi)之中也未必有第二個人了。”楊太真邊說著邊望向千金已走遠(yuǎn)的背影?!八_是像極了進(jìn)宮前的我!”楊釗聽了,若有所思地在身后笑著應(yīng)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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