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界破了。
昆侖山的護山結(jié)界竟然在這個時候碎裂,化為了湮粉。
這樣的一幕不說是仙門弟子沒有預料到,就算是外面正在攻擊著結(jié)界的妖魔也同樣沒有想到,在短暫的沉默之后,雙方便相繼沖出去,交上了手。
身后是天地之基不可失守,身前是殺死了那么多師兄師姐,師弟師妹的兇手,在這一刻,不管是為了守護也好,為了報仇也好,還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好,所有人都拼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氣,背水一戰(zhàn)。
不論是人還是妖魔,死去之后的尸體在此刻都密密匝匝的仿佛下雨一般往下掉落。
大殿之中忽然有數(shù)十道劍光飛出,卻正是先前被叫進殿中的白嬰御劍而出了。
這些人并沒有加入戰(zhàn)斗之中,而是相互之間各自微微點了點頭,便四散開去,揮劍破開了前進的道路之中的妖魔,劍光若流星一般散開,緊接著就是巨大的爆炸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響起。
原本并沒有將這些弟子放在眼中的魔王妖將見此臉色頓時大變:“一群瘋子!”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仙門之人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破局。
自古以來仙門各派就將門中年輕有天賦的弟子們保護的很好,哪怕真的到了需要犧牲的時候,也斷然不會讓年輕的弟子去送死。而這一次,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化神期修士的神嬰自爆在猝不及防之下堪比融合期高手的全力一擊,哪怕是魔王妖將這個等級的,也吃了不小的虧。而處于融合后期的白嬰引神嬰自爆的威力更是堪比化神巔峰期的高手。在她面前的魔君與妖皇二人暗叫一聲不好,紛紛散開避其鋒芒。
只是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些人自爆只是一個障眼法,真正起到作用的,是由容顏等人設下的封印大陣。
金色的陣紋結(jié)成了鎖鏈,蛇一般的游動著以極快的速度纏上了魔君等人。
難怪護山結(jié)界會忽然破碎,原來是在這里等著......
被陣紋纏住的魔君等人心下暗恨不該太過輕敵了,可惜此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這封印大陣很明顯借助了天地之基的力量,加上白嬰等人此舉也讓其他的弟子們紛紛自爆,整個昆侖的上空前所未有的危險,一時之間居然沒能逃脫過去。八魔王七妖將連帶著一個魔君都被陣紋拉入了陣法空間里面。倒是還有一個妖皇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掙脫了一縷魂魄出去轉(zhuǎn)瞬之間便消失無蹤。
白嬰肉身已損,也因為靈力損耗過多元神虛弱。縱然是見到了這一幕,卻也只能看著而做不了什么。
隨著封印大陣慢慢的隱匿,自知大勢已去的眾妖魔也沒有仙門弟子那般可以拼著魂消魄散的信念,轉(zhuǎn)而四散潰逃。昆侖山到底還是守住了。
不知道是誰先哭出了聲來,緊接著,其他還活著的人也開始哭了。
仙門大大小小在明處至少數(shù)百門派的弟子,在先前尚且足以以萬計數(shù),而到了現(xiàn)在,卻只有眼前稀稀疏疏的百余人了。
白鳴此刻顧不上自己的傷,抬頭看著白嬰先前遇見而去的方向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正要飛身出去,身后卻有人驀然伸出手來按在了肩頭。
“容掌門?”
容顏現(xiàn)在的神色并不好看,臉色蒼白的嚇人,甚至隱隱的看去仿佛無力站正身子一般,他沒有血色的唇動了動,半晌才干澀的開口:“白鳴小子,去把招魂幡立起來?!?p> 昆侖山上下在近來死去的仙門弟子太多了,若是平常都知道會去鬼門關轉(zhuǎn)世輪回,但是此處乃是天地之基所在的地方,因為蘊含的靈力強大,天然就對走正統(tǒng)修道之路的仙門弟子魂魄有著莫大的吸引力,那些死去的弟子們恐怕也還在記掛著活著的人而不愿意輕易離去。
先前是顧不上,而現(xiàn)在塵埃落定了,卻是不能讓他們的魂魄還繼續(xù)留在這里。
白鳴連忙從容顏的手中接過了玄色的招魂幡來,豎立在了昆侖大殿之前的廣場之中。
僅余的那點靈力幾乎在一瞬間抽空,若非是容顏及時教了他如何借助昆侖山靈氣的方法,恐怕這會兒整個人都得跌坐在了地上。
靜止了幾分的風在招魂幡被激活的時候猛烈的吹刮起來,星星點點的光芒凝聚在它的旁邊。
金色的光線在招魂幡的旁邊交織成一片,最后匯聚成了一道門的形狀。
無數(shù)的靈魂從四面八方而來,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容一一在面前浮現(xiàn)出來。
還活著的那些弟子們默默的匯聚了過來,在見到自己熟悉的人從自己的面前走過時,不免再一次哭了起來。
白鳴沒有去看其他人的魂魄,一直都在關注著白嬰的,卻沒有想到等到風停之后招魂幡已經(jīng)自己收起來了,也沒有見到白嬰的魂魄在何處。
“怎么會這樣?”不止他,就是容顏也有些大驚失色。
先前在提出那樣的解決方法后大家沒有反對,最大的原因就是分神期結(jié)嬰之后便相當于多了一條命,死過一次之后魂魄及時脫離危險便可以不如輪回之中轉(zhuǎn)生,而現(xiàn)在白嬰的魂魄竟然沒有受到招魂幡的接引前來,反而消失了。
“容掌門,這......”
“先不要著急,去她所在的方向看看吧?!比蓊佌f話的時候,忽而掩著唇咳嗽了幾聲。隱隱的,似乎見到了他的指縫之間有著絲絲縷縷的血色。
白鳴深知方才那一戰(zhàn)之中,容顏他們雖然沒有出面正對上,卻也損失不小的,不然為什么到現(xiàn)在只有容顏一人出了大殿了?
來不及去關心父親白歲山的情況,白鳴匆匆的御劍去了先前白嬰所去的方向。
在幾乎將整個昆侖山都翻了個遍之后,白鳴才終于找到了白嬰殘損不全的天人二魂以及主喜悲的兩縷靈魄。這樣的結(jié)果讓他險些沒有穩(wěn)住,直接從天上栽倒下去。
等到重新回到昆侖大殿前面的時候,這里早已經(jīng)有人傳信叫來了門中守衛(wèi)的低階弟子前來收尾了。
蘇遲風如今比先前平靜了許多,但是他的發(fā)絲之間泛著幾分灰白之色,人也透著一股頹敗之意。見到白鳴的時候,便沙啞著聲音道:“白鳴師兄,掌門讓你回來后進大殿去?!?p> “好?!卑坐Q擔心白嬰的情況,也沒有多言就直接進了大殿之中。
殿內(nèi)的其他門派的長老此刻盤腿坐在地上,周身環(huán)繞的靈光已經(jīng)暗淡了許多。而且,除了容顏之外其他人都是眉頭緊皺,雙目緊閉著。
白鳴知曉眾人正在入定療傷,哪怕心中焦急萬分,卻也下意識的放輕了動作沒有制造出大的動靜。
容顏在看護著眾人,此刻微微掙開了幾分眼睛問道:“找到了嗎?”
白鳴側(cè)頭看了看父親白歲山所在的地方,抿了抿唇,壓低了聲音說道:“只找到了殘魂?!彼踔敛桓艺f出白嬰的名字,魂魄不全對修行者來說是一個大問題。就算是送入輪回之中不斷的轉(zhuǎn)世可以修復殘魂,但是卻也已經(jīng)失去了可以重新入道的機會。如此一來,便如同俗世之中的武者經(jīng)脈盡毀淪為了廢人一般。
容顏也沒有想到是這個結(jié)果,他緊皺著眉頭沉默著,在許久之后忽然嘆息了一聲:“不了谷的少主,有琴澤的魂魄也消失了?!?p> “消失?”白鳴頓時就愣住了。一般來說,不管怎么樣也能找著點殘魂碎片的,而容顏口中所說的消失,那就是完完全全沒留下半點兒線索的消失。
這世間萬物,存在即有痕跡。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聽說。
“怎么會......消失呢?”
容顏掩唇咳了幾聲,臉色便又蒼白了幾分?!拔蚁惹皢栠^不了谷的人,有琴澤的魂燈雖然微弱了不少,但是還沒有完全熄滅,或許是得了什么機緣到了我等無法感知的地方。如今倒是還不怎么令人擔心,倒是......”礙于白歲山也在這里,他也如白鳴那般未有直接說出白嬰的名字,稍稍停頓了一下之后,繼續(xù)說道:“先送入輪回吧。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p> 修道之人魂魄轉(zhuǎn)生,也可在其后重新入道,有機會覺醒前世的記憶。所以大家對于眾弟子的死亡雖然難過,但是到底因著還有這一線機會,沒有傷心欲絕。而如白嬰這般殘魂往生,來世無法入道修行,只能如凡人一般經(jīng)歷生老病死,走過最多百年的時光便要重新輪回。
前面幾世還好,輪回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再與曾經(jīng)的白嬰沒有半點聯(lián)系了。
白鳴最怕的,就是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但是這樣的情況真的出現(xiàn),他卻也無可奈何。
殘魂往生的途徑與完整的魂魄往生的途徑并不相同。因為沒有自主的意識,所以需要他人將其送入地府之中,走過黃泉路,踏過奈何橋,最后到達往生池中,接受指引投胎于新生的胎兒之身,再慢慢長大。
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將殘損的魂魄送往往生池中的,不僅是要實力足夠強大,也要心智足夠堅定,不然無法成功不說,自己也會迷失在黃泉路上永遠也離開不了。
如今這個情況算來算去,也就只能白鳴去了。不過,就算是有別的適合的人去,白鳴恐怕也是放不下心的。
他辭別了容顏,在經(jīng)過百歲山的身邊時不發(fā)停頓了許久,最后才邁開步子匆忙的離開了大殿。
白鳴離開的著急,分毫沒有看到身后白歲山的眼角緩緩的淌下了眼淚。
容顏雖然看到了,卻也只是輕嘆了一聲之后,便閉上了眼睛。
要去地府也不能就這么貿(mào)貿(mào)然的就去,白嬰的魂魄殘缺,若是就這么去了只怕會直接被地府的陰氣沖散。所以白鳴便打算先回白玉山天上京中找到她的魂燈作為載體,同時也是為了在父親白歲山也不在這里的情況下先穩(wěn)住門中的弟子。
而就在他剛剛進入禁地取魂燈的時候,外面忽然爆發(fā)了極大的喧嘩之聲。
這讓白鳴因為白嬰之事而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更是陰沉了不少,出門后不出意外的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小女兒正在門口鬧騰。他頓時就沉著臉呵斥了一聲:“白糖!”
“父親。”白糖收了手中的劍,也沒有再與守門的弟子爭執(zhí)下去,幾步跑了過來:“父親,爺爺呢?還有姑姑呢?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
對于唯一的女兒,白鳴到底也不能做什么,不過臉上卻依然是陰沉冰冷的說道:“父親和嬰嬰在昆侖山上與玉英苑的容掌門商議要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莫要在這里鬧,好好的呆在你的院子里,以免出什么事情了。”
雖說昆侖山上那一戰(zhàn)折損了妖魔二道不少實力強大的戰(zhàn)力,但是仙門各派的損失也并不小。年青一代的精英弟子全部都死了,老一輩實力比較高強的眾人如今情況也不太好。
白鳴怕就怕余下的妖魔會趁著這個時候渾水摸魚。而今只要不出什么大的亂子,仙門各派也顧不上太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門下弟子守好山門,至于要降妖除魔,如今還不是時候。同時,也因為小女兒性格素來跳脫,若是不嚴厲一點說,只怕對方壓根就不會放在心上。
白糖微微一怔,眼中蓄起了水霧看著父親許久,才道:“我知道了,父親?!?p> 白鳴雖然心疼,卻更擔心她莽撞行事,側(cè)目看了看那兩個守門的弟子:“你們送小姐回去,另外讓白穆與白霖二人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便不準小姐出山?!?p> 守門弟子兩忙躬身作答。白糖沒有想到這一下居然直接被父親禁了足,正想要說話,白鳴卻已經(jīng)御劍離開了這里。
見此,白糖也只能一跺腳,悶哼一聲,多的,也做不了了。
白穆與白霖二人是白鳴所收的親傳弟子,一個死心眼,一個棺材臉,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十分聽白鳴的話。對于白鳴的吩咐是半點都不會打折扣的照做的,白糖也知道以自己半吊子的修為肯定不能從這兩人手中脫身的。
也不知道姑姑和爺爺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白糖當然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姑姑白嬰,只怕短時間內(nèi)是不可能回來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