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孩子擁著關路一和花花,花花感到腳下有了力氣,她捧著花,關路一頻頻回頭看她,花花沖關路一喊,“你要是想要一束花,你說???”關路一,“我要,你給嗎?”花花說:“那給你一束得了?!被ɑO不情愿地拿出一束花,給了身邊的燕子,請她拿給關路一。
關路一卻和那些學生一起跑開去了,他們越跑越快,越跑越遠,花花有點著急了,其他孩子看到關老師跑走,也都追了過去,現(xiàn)在花花身邊就只剩下燕子和小敏了,小敏說:“花阿姨,我們認得路,你不要著急,這里離學校很近的。”
燕子、小敏和花花一行三人,緊趕慢趕,終于到了學校,關路一正帶著孩子們做飯,看不出來,他還有這個手藝。關珊珊看到花花,張開雙臂說:“來,抱一個吧!”花花抱著關珊珊,久久都不肯放開。
關路一大聲喊著,“開飯啦!”孩子們都乖乖坐在凳子上,關路一和兩個高個子的男孩,扛著一個大竹筐到教室講臺前,孩子們一個個排著隊,有序地領取午餐,教室里很安靜,只聽到咀嚼的聲音。
花花不敢相信,孩子們的午餐竟然是一個土豆。對,每個人分得一個土豆?;ɑㄏ雴枂柺欠襁€有其他吃的,關珊珊拿了一個大土豆塞到花花手上,示意她快點吃,花花握著那個拳頭大小的土豆,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咬下去?這時,一個稚嫩的童聲在她耳旁響起:“洋芋,洋芋是世上最好吃的?!闭f話的孩子不過三四歲,他嘴里咬著土豆,明亮的眼睛里寫滿了天真。花花摸了摸他的頭,把土豆放到嘴邊,一口咬下去,有點咸、有點甜、粉粉的,味道確實不錯。關路一看到花花露出的笑臉,松了一口氣。他招呼著孩子們說:“不夠的,可以再加一個,大家慢點吃,別噎著了?!?p> 吃完午飯,孩子們趴在課桌上睡午覺,關珊珊帶著花花到教師宿舍,說是教師宿舍,就是一間小教室,里面擺了一張1.5米的床,一張課桌,擺著簡單的行李。沒有凳子,關珊珊讓花花坐床上,花花看了看自己的褲子,沾滿了泥巴和草,她把床單撩起來,坐了下去。問關珊珊:“中餐就一個土豆,我不相信?!标P珊珊說:“洋芋,洋芋是世上最好吃的。”她明顯在模仿那個小男孩的語氣。花花被她逗樂了。
花花很想笑,她就笑了起來,可是當她一回頭看到關珊珊滿臉的淚水,她嚇到了:“珊珊,你怎么了?你為什么哭?”“花花你說,這里為什么那么窮?為什么?為什么……”關珊珊抱著花花,搖晃著她的身體,花花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這個事實一直存在,可是究竟是什么造成了這個現(xiàn)狀?花花回答不了。關珊珊告訴花花,她來這里的第一天,就有了逃跑的念頭,可是哥哥說既來之,則安之。關珊珊咬咬牙,堅持了快一個月,她心里有無窮的疑惑,哥哥給不了答案,她自己找不到答案。此刻,好朋友來了,關珊珊知道她給花花說的這個問題,極有可能花花也給不了答案??墒顷P珊珊必須找一個人說說,如果不說出來的話,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
那些孩子們認為的世上最好吃的洋芋,也就是土豆。當關珊珊拿一顆不二棒棒糖跟孩子交換后,那個孩子給了關珊珊一個烤焦的土豆,而那個棒棒糖,被全班的孩子挨個兒添了一遍,回答孩子的手中,只剩下一個空空的小棒子。像這樣的情形看多了幾次后,眼睛變得麻木了,那些淚水,被關珊珊硬生生地逼回去了,她笑著,努力笑著,哪怕笑著笑著,不小心有一顆眼淚就滑落出來,她還要對孩子們說,是風吹沙子到眼睛里了。
哭泣有很多種,花花從來沒有聽到過像今天這樣的哭泣,尤其這哭泣是從一個18歲的成年人那里發(fā)出來的。這哭泣聲里全是無力感,連最后掙扎的那一絲力氣,在這哭泣里,都淡得沒有了影兒??墒撬苷f些什么呢?她竟然什么道理都說不出來……花花張開雙手,此刻她們需要一個擁抱,至少這個擁抱會是一個出口,在這樣的蒼涼里,呈現(xiàn)出一絲絲的溫暖。
關珊珊自認為自己是個理性的人,可是她在花花面前哭了。她想著平日里維持的美好樣子,此刻崩坍得一干二凈,不禁要爭辯一點什么,花花阻止了她的話,說:“抱歉,我?guī)筒簧夏?,可是我相信時間會給我們答案?,F(xiàn)在我想帶你做一件事,請問你有運動鞋嗎?”關珊珊說:“正好有一雙運動鞋。”花花說:“換上,我們?nèi)ヅ苌??!标P珊珊聽花花說去跑山,面露不解,花花并不急于解釋,就推搡著她出門了。
此刻的一場奔跑是十分有必要的。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可憐的關珊珊平時很少跑步,被花花拖著跑,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她給花花告饒,可是花花不依,非要推著她往山頂跑去。關珊珊覺得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全神貫注看著腳下的路。
山間小路,一邊臨崖,花花自己不敢往下看,她不斷地提醒關珊珊身體往山的一側(cè)靠攏再靠攏些。那些齊腰高的野草,給人一點虛無的安全感,更多的是沒有任何遮蔽的懸崖,驀然出現(xiàn),一次又一次,提醒你這里太危險。
花花和關姍姍跑了快30分鐘,配速為10分鐘1公里,關姍姍一路告饒,“花花,花花,我們回去了。我已經(jīng)不難過了,我要回去了?!被ɑㄕ艿脚d頭上,哪里肯回?!芭軌蛞粋€小時,我們就回去。姍姍加油。”關姍姍也勸不動花花,只好硬著頭發(fā)繼續(xù)跟著。
天空開始飄起小雨,關珊珊對花花說,“下雨天,我們要快點回去,這里特別容易出現(xiàn)塌方事故。”一聽有可能遇到塌方,花花速度明顯放緩了,她十分不情愿,和關珊珊一起下山。
還沒有走到學校,關路一拿著手電筒來接她倆:“山里天黑得早,兩個女孩子就這么一聲招呼不打的,跑出去,不知道我會擔心嗎?”花花和關姍姍聽著關路一的責備,誰都不敢接嘴,的確是沒有考慮后果?!跋麓卧龠@樣跑出去,小心會被狼拖走!”關路一故意壓低聲音說,嚇得關姍姍趕緊拉住了關路一的衣袖,“哥,我知道是我錯了,是我?guī)Щɑǔ鋈サ?。下次我不敢了?!被ɑㄟB忙爭辯道:“不是,是我?guī)檴櫝鋈サ?,我?guī)ヅ懿??!?p> 關路一不做聲,把花花送到宿舍門口時對她說:“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給學生們上一節(jié)體育課?!被ɑㄟB連點頭說好。那晚上關姍姍來敲門,她被哥哥說有狼嚇到了,堅持要和花花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