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巫醫(yī)的話,這種毒實在是不好解,蘇簌的命是沒那么容易救回來的,所以金陽在這兩種解毒方式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奐蠱。
與此同時,他選擇的,還是與蘇簌一生同氣連枝的命運。
在彎彎和皎皎的努力下,奐蠱被順利的種植在二人的體內(nèi),而共同服用烏血竭的二人也已經(jīng)共同獲得了它的療效,可是與此同時,奐蠱的副作用也在逐漸在彼此的體內(nèi)滋生。
忙完了這一切的院正似乎有些無奈,有些不解,卻只是搖了搖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地。
被植入奐蠱的第二天,金陽在自己的皇子殿中一遍又一遍的臨摹著昔日的場景,甚至將它們寫成小冊子,事無巨細(xì)的記錄下來,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腦海中記憶的流失,就像是奔騰不息的江水,而他從小到大和蘇簌共同經(jīng)歷過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在逐漸從自己的腦海中忘卻。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把尖利又明亮的刀,向著他腦海中最重要的記憶狠狠的剜下去。
說不出疼,也并不是疼,被刀子剜下去的傷口只是一個越來越大的空洞,空洞的讓他感到害怕。
他拼命的想要記住那些溫暖過他的美好時光,他甚至記得所有記憶,只是在慢慢忘記蘇簌,一陣風(fēng)一樣席卷而來,他的努力毫無用處,他不再記得自己最想要記住的人。
轉(zhuǎn)眼間,奐蠱植入體內(nèi)只有七天,蘇簌身上的的毒也已經(jīng)解了大半,白千燈這才終于放下心。
得了時間,她這才來到皇子殿看望金陽,還親手做了在東盛時她最愛的牛乳膏,兩人同坐窗下,分享一食,歡快的聊起曾經(jīng)的過往。
白千燈一襲淺粉衣飾,滿繡了溫潤的桃花,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一朵粉紅色的祥云,腰肢如細(xì)柳一般纖細(xì),臂間的玉環(huán)互相撞擊碰出清脆的響聲,細(xì)嫩雪白的皮膚,襯的脖頸間的鎖骨精致又漂亮。
如今這般細(xì)細(xì)裝扮,女兒家的柔美溫潤一覽無余,一張小圓臉又添她周身幾分嬌美,倒像是一個十足十的禁鄭豪門養(yǎng)在閨中的富家小姐了。
談及往事,二人便一起在庭院的圓桌下坐下,白千燈給他斟茶,動作行云流水又帶了幾分文雅,一張圓乎乎的小臉上多了幾絲怡然自得,金陽看著白千燈的眼睛多了一些狡詐,口中也多了幾絲調(diào)笑:“小公主,不要與我開玩笑,我是去東盛將你給騙來的,可是騙你的至始至終只有我一個啊”。
金陽如今身型健碩,平日老成持重,現(xiàn)在還能這般自在調(diào)笑,甚至還可以陪著白千燈一起用點心,已經(jīng)讓白千燈原本貧瘠的心中備感許多欣慰。
白千燈斟茶的手停了停,臉上有些悲戚,卻還是非常禮貌的說道:“不管怎么說,你救我一命的恩情還是在的”。
金陽哈哈一笑,神情多帶幾分得意,卻把握的剛剛好。讓人覺得他并不是敷衍而是真心的感到快樂,聲音也多了幾分朗闊:“我本來將你帶來這禁鄭,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計謀過人,誰曾想你居然還是我先祖的故人之女,我母后自從知道了你的身世,可是開心了好幾天”。
“祖父一直都是母后心里的結(jié),如今你在,她還可以稍稍彌補(bǔ)一些,大概是因為我母后沒有女兒,我覺得她真的挺喜歡你的,把你當(dāng)做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如今在這宮中,我母親最是疼愛你,我見了都忍不住心生嫉妒呢”。
白千燈低頭微微一笑,金陽說的話她都記在了心里,其實他說的沒錯,這些日子自己和金皇后的確是形影不離,頗為親密。
白千燈會用玉梳小心翼翼的給金皇后梳理頭發(fā),還會對著銅鏡給她畫眉上妝,兩人一起賞花看月,分享同一塊食物。
金皇后的笑顏在白千燈的陪伴下也多了許多,白千燈只要得閑,便時常都要依偎在金皇后的身邊,像一個討愛的小女孩,日日都要圍著自己的母親撒嬌。
如此這般,倒真的生出幾分母女的情意來,白千燈喚金皇后為母后也越來越順口,金陽幾次去金殿請安,都覺得自己才是一個撿來的。
而金陽并沒有完全失去記憶,對過去的一切仍舊記得,而他只是在記憶的海潮中唯獨忘記了蘇簌。
白千燈緊握的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心中萬千感悟齊齊涌上腦海,互相碰撞,亂成了一團(tuán)麻。
奐蠱可以解毒,天底下任何一味毒幾乎它都可以解,因為它本身就是毒。
若是中蠱者兩情相悅,便會喚醒這蠱毒最大的副作用,遺忘。
而這遺忘卻并不是普通的遺忘。
彎彎和皎皎同時立在巫醫(yī)院的后院里,向白千燈解釋這一切副作用的來源。
服用奐蠱可以解天下至毒,若是二人兩心相悅,便會共同使用同一份記憶,以一年為期。
白千燈眉毛一皺,似乎明白又似帶了滿腔不解,頗為煩惱的疑問道:“什么是共享一份記憶?還以一年為期?”
彎彎指尖夾著一朵重瓣彩色玫瑰,現(xiàn)在正左一下,右一下的揪掉玫瑰上肥嫩的花瓣,她一臉頹廢,聲音無精打采的解釋道:“簡單的來說,就是以一年為期,這一年二皇子會忘記和蘇簌大人經(jīng)歷過的所有的記憶,下一年這些記憶就會被他逐漸想起,而蘇簇大人卻會在下一年,忘記二皇子,兩個人就像是一個圓環(huán),永遠(yuǎn)都在彼此遺忘的路上環(huán)繞,沒有盡頭”。
“這一生他們都會互相遺忘,互相牽絆,周而復(fù)始,沒有盡頭”。
彎彎直接插過話,她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兜頭罩下來的銅器,把白千燈整個人籠罩在銅器里,震得白千燈后腦勺的青筋不要命一樣砰砰的向外跳。
這個解釋實在是超過了白千燈的心理預(yù)期,她一時站立不穩(wěn),眼看要跌在一旁的臺階上,被身側(cè)的皎皎一把扶住。
白千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似乎在為這二位患者難過,又似乎是在回想自己過去的時光,她的心像是被人用毒藥狠狠的泡過,早就紅腫潰爛,如今的胸腔越發(fā)難過,一時間情緒萬千,難以自抑,一仰頭,竟然將眼眶中星星點點的淚光直直的給逼了回去。
她伸手一拉,將皎皎鎖在自己的懷里,全身都在微微顫抖,抱住皎皎的胳膊逐漸收緊,箍的皎皎快要喘不過氣來。